專項審計組如同精密的手術刀，切入陝重集團龐雜的肌體。他們不聽取彙報，不查看精心準備的台賬，而是直接進駐車間、倉庫，對照原始單據和實物，一寸寸地丈量著這個老牌國企的真實家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張，每個人都感覺仿佛置身於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前線。
審計風暴
審計工作進行到第五天，突破口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了。
一台核心型號的龍門銑床，賬麵顯示三年前進行過大規模技術改造，費用高達數百萬元。但審計組請來的外部專家在實地勘察後，給出了令人震驚的結論：該設備的核心部件磨損程度與運行記錄嚴重不符，所謂“技術改造”，很可能隻是一次普通的維護保養，甚至更換的部件也以次充好，存在虛報項目、套取資金的重大嫌疑。
矛頭直指負責此項目的原設備科科長，錢勝利的那位遠房親戚，趙建設。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飛遍全廠。原本對審計持觀望態度的一些中層乾部，態度開始發生微妙變化。有人主動向工作組提供了零星線索，有人則在私下交談中，開始有意無意地與趙建設保持距離。
趙建設坐不住了。他先是試圖找周亦菲“解釋”，被嚴詞拒絕後，又輾轉找到一位與錢勝利交情頗深的退休老領導來說情。
這位老領導在一個茶舍約見秦宇軒，語重心長：“宇軒啊，陝重重組是大事，要穩妥。趙建設這個人，能力是有的，就是有時候方法可能有點問題。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是不是可以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穩定壓倒一切啊。”
秦宇軒靜靜聽完，給對方續上茶，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老領導，您說的穩定，我完全讚同。但穩定不是靠掩蓋問題、和稀泥得來的。恰恰相反，隻有把膿擠乾淨，肌體才能健康，企業才能真正穩定。趙建設的問題，不是小毛病，是涉嫌違法犯罪。如果我們今天因為‘用人之際’就網開一麵，那是對絕大多數遵紀守法的職工不公平，更是對陝重未來的不負責任。這個口子，不能開。”
老領導看著秦宇軒銳利而清澈的眼神，知道此事已無轉圜餘地，歎了口氣，不再多言。
抉擇與背叛
就在審計組準備對趙建設進行正式談話的前夜，一場秘密交易在城市的陰影角落裡進行。
王天宏，東風機械的董事長，在一個私人俱樂部的包間裡，見到了惶惶不可終日的趙建設。
“老趙，事情到了這一步，你得為自己想想後路了。”王天宏遞過一杯酒，壓低聲音，“秦宇軒和華遠這是要拿你祭旗，殺雞給猴看。你扛不住的。”
趙建設臉色灰敗，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錢叔……錢叔怎麼說？”
“錢叔不方便直接出麵。但他讓我給你帶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你把該扛的扛下來，不牽連其他人，你的家人，公司會妥善照顧。”王天宏將一個厚厚的信封推到趙建設麵前，“這是一點心意，你先安頓一下家裡。出去避避風頭，等事情過去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頑抗到底，賭對方會全力保他？還是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獨自承擔後果？趙建設內心激烈掙紮。他看著那信封，又想起審計組那些年輕人冰冷而專業的目光，想起秦宇軒在廠裡調研時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意識到，錢勝利這夥人，在關鍵時刻，隻會棄車保帥。
第二天，當審計組和紀檢人員正式約談趙建設時，他出人意料地沒有狡辯，而是沉默了片刻後，聲音沙啞地說：“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他不僅承認了在設備改造項目中虛報費用、收受回扣的問題，還供出了與王天宏私下會麵、試圖串供並接受賄賂的事實。同時，為求自保，他提供了幾條關於錢勝利通過其影響力，在以往陝重重大項目招標、土地轉讓中為特定關係人牟利的重要線索。
雷霆行動
趙建設的倒戈，如同推倒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省紀委迅速介入，根據其提供的線索，對王天宏采取了措施。在強大的政策攻心和證據麵前，王天宏的心理防線也很快崩潰，牽扯出更多關於錢勝利的問題。
一周後，省常委會通報了關於對錢勝利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問題進行組織審查的決定。
這個消息，如同一聲驚雷，徹底震動了省內的政治生態和商業圈子。盤根錯節多年的“錢氏”關係網，開始土崩瓦解。
新風滌蕩
陝重集團內部，隨著趙建設、王天宏等人的落網，以及錢勝利的倒台，那股無形的阻力頃刻間煙消雲散。原本陽奉陰違的中層乾部變得積極配合，重組工作的推進速度明顯加快。
華遠重工的技術團隊全麵接手關鍵技術崗位的指導，新組織架構順利運轉，培訓計劃如火如荼地展開。老鑄造車間的改造工程也正式動工，設計圖紙上，保留了最具代表性的衝天爐骨架，它將作為工業精神的象征，矗立在嶄新的培訓中心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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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體職工大會上，秦宇軒沒有過多談及剛剛過去的風波，他的目光投向未來：
“……阻礙發展的絆腳石已經被搬開，現在，是時候甩開膀子，一心一意謀發展了！陝重的未來，不靠關係，不靠投機，靠的是在座各位的雙手和智慧，靠的是我們過硬的產品和技術！我相信，一個嶄新的、更有活力的陝重，必將在這片土地上崛起！”
台下，掌聲經久不息。這掌聲，是為清除蛀蟲而響，更是為充滿希望的明天而響。
未儘的道路
夜色中，秦宇軒和周亦菲再次站在辦公室窗前，俯瞰著城市的燈火。
“錢勝利的問題，暴露了我們監管體係的漏洞，也說明改革必然會觸及深層次的利益。”秦宇軒語氣深沉，“陝重這邊算是撥雲見日了，但其他領域呢？我們的工作，任重而道遠。”
“是啊，”周亦菲點頭，“不過，經過這一仗，我們也積累了經驗，鍛煉了隊伍。更重要的是，讓所有人都看到了省委省政府推進改革、懲治腐敗的決心。”
秦宇軒轉過身，目光堅定：“整理一下這次審計和紀檢工作的經驗，形成一套可複製、可推廣的‘嵌入式監督’流程。下一步，我們要在全省範圍內的重大項目和國企改革中全麵推行。要讓陽光照進每一個角落，讓蛀蟲無處藏身。”
一場風暴過後，秦嶺依舊巍然。而改革的長征，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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