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控製室的門在狄仁傑等人身後緩緩合上，將虺文忠獨自留在那片由精密齒輪與冰冷機關構成的寂靜之中。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算計氣息。
一行人轉而搜尋至一處更為隱秘的石室。室內光線昏暗，一具身著袁天罡慣常服飾的“屍體”橫陳於地，麵容經過特殊處理，乍看之下與那位被囚禁多年的國師確有幾分相似。
戲肉來了！
狄明與蘇顯兒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笑意。
隻見“魯成”撲將上去，抱著那具假屍，頓時捶胸頓足，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聲音悲切，涕淚橫流：“老主人！您……您怎會遭此毒手啊！老奴來遲一步，愧對您的恩德啊！”
那情真意切的模樣，若非狄明等人早已知曉內情，隻怕真要被他這精湛的演技給騙過去。
狄仁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一些紙張，上麵密密麻麻記載著洛河及其周邊水係的水文地理、曆史變遷。他心中雪亮，這袁天罡，果然賊心不死，仍在緊鑼密鼓地籌劃他那“洛河神異”的驚天陰謀。
他隱晦地瞥了一眼還在那裡“悲痛欲絕”的“魯成”，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片沉痛，上前一步，溫言勸慰道：“老先生，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變，保重身體要緊啊。”
“魯成”這才仿佛被勸動，抽噎著緩緩起身，用衣袖擦拭著“淚水”。
狄仁傑又湊近那具假屍，仔細端詳著那張假臉，似乎想從中找出什麼破綻。他故意伸出手，作勢要向對方臉頰探去。果然，眼角的餘光捕捉到“魯成”身體瞬間的僵硬和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
狄仁傑心中了然，不屑地暗哼一聲，恰到好處地收回了手，仿佛隻是不忍再看故人遺容。
恰在此時，楊方再次來報：“閣老，大都督，在一處隱蔽通道內，發現了賊首肖清芳及其幾名心腹的屍體！”
眾人移步查看。通道內，曾經風光無限、野心勃勃的蛇靈大姐頭肖清芳，此刻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倒臥在血泊之中。她臉上凝固著極度錯愕與憤怒的神情，仿佛在生命最後一刻，看到了令她難以置信的景象。
蘇顯兒蹲下身仔細查驗片刻，起身向狄仁傑稟報，聲音清晰，確保一旁的“魯成”也能聽見：“父親，肖清芳與其手下皆是被利刃一刀斃命，出手狠辣精準，她們幾乎毫無反抗之力。凶手定是武功極高的熟人，才能讓肖清芳如此措手不及。而且……”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補充道，“肖清芳身上有被翻動搜檢的痕跡，凶手似乎從她那裡取走了某樣重要物事。”
在場的都是明白人，這幾乎是指著鼻子說凶手就是那個被單獨留在總控製室的“傷員”虺文忠了。
狄仁傑幽幽一歎，目光仿佛不經意般掃過臉色微變的“魯成”，語氣沉重：“看來，這山穴之中，魑魅魍魎尚未肅清，並不平靜啊！”
……
夜幕降臨，籠罩了剛剛經曆一場大戰的陀羅地小鎮。喧囂與殺伐遠去，隻餘下官軍巡邏的腳步聲和篝火燃燒的劈啪聲。
此役，官軍大獲全勝。狄明麾下的千牛衛與玄甲衛因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且修煉了係統功法，傷亡微乎其微。倒是柳州府兵折損了數百人，連都尉周毅也不幸在進攻總壇時，被肖清芳身邊一名悍不畏死的殺手臨死反撲所殺，令人扼腕。
戰後統計，蛇靈總壇及其外圍據點共被殲滅兩千餘人，俘虜近八百，這個盤踞多年的龐大組織核心被徹底搗毀，各處密道入口也被大軍用巨石牢牢封堵。
鎮上一間稍顯寬敞乾淨的臨時營地內，狄仁傑正背負雙手，在屋內緩緩踱步，眉頭微蹙，習慣性地複盤著整個行動的每一個細節，確保沒有疏漏。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即便勝券在握，也從不掉以輕心。
而狄明則與他父親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張鋪了軟墊的胡椅上，雙眼微眯，一臉享受。身後，乖巧的流朱正用恰到好處的力道為他捏著肩膀，而小月則半蹲著，用小拳頭輕輕捶著他的腿。郡公老爺的做派，拿捏得十足。
李元芳大步走入室內，見到這副景象，早已見怪不怪，自動過濾了狄明那邊的“腐敗”畫麵，徑直對狄仁傑低聲道：“大人，都已安排妥當。虺文忠和‘魯成’被安置在相鄰的兩間房舍，方便他們‘交流’。屋外，玄甲衛中的聽力好手已就位，十二個時辰輪班監聽，確保他們連喘口大氣都逃不過我們的耳朵。”
狄仁傑停下腳步，滿意地點點頭：“嗯，做得很好。雖然小梅小鳳事先已將袁天罡的計劃和盤托出，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們必須時刻掌握他們的最新動向，確保萬無一失。”他轉頭看向悠閒的兒子，“明兒，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狄明懶洋洋地睜開眼，笑道：“父親放心，一切儘在掌握。我們這次不過是順著袁天罡的劇本，幫他清理了肖清芳這個不聽話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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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小梅之前的情報，蛇靈遍布各地的分堂尚有近三千人馬，想必已被袁天罡暗中調往神都，準備配合他的‘洛河神異’最後一搏了。所以我們得儘快回京，準備收這最後一張網。”
他語氣輕鬆，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稍後，小梅和小鳳會繼續以‘臥底’的身份，回到袁天罡身邊‘效力’。有她們在，袁天罡和虺文忠就像是我們魚缸裡的魚，再怎麼撲騰，也逃不過我們的手掌心。”
……
與此同時，被嚴密“保護”起來的“魯成”房中。
袁天罡魯成）獨自坐在桌旁，燭光映照著他那張經過精心偽裝、布滿皺紋的臉，一雙眼睛卻銳利如鷹，閃爍著精明與冷酷的光芒。他細細回想著今日發生的一切，尤其是肖清芳之死可能帶來的隱患，眉宇間不禁籠罩上一絲陰霾。
虺文忠下手太快，太急，雖然清除了肖清芳這個障礙，奪回了蛇靈之主的信物，但也難免會引起狄仁傑那隻老狐狸的懷疑。計劃雖大體順利，但這細微的偏差，卻讓他心中隱隱不安。隻盼能早日回到洛陽，啟動最終計劃，屆時……他眼底閃過一絲狂熱。
就在這時，窗欞微響，一道黑影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入室內，正是身著夜行衣的小梅。
袁天罡立刻收斂心神，壓低聲音，如同耳語：“洛陽那邊，人手布置得如何了？”
小梅同樣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回應：“大部分分堂精銳已遵照您的指令，分批潛入神都，隱匿在東宮廢址以及恒斌提供的幾處秘密宅院中。隻待您抵達，便可依計行事！”
“很好！”袁天罡臉上難以抑製地露出一絲興奮，隨即又問，“那‘神器’的組件呢？可已組裝完畢？”
“小慧已親自帶人在絕對安全的地點加緊組裝，確保萬無一失。”
“好！好！好！”袁天罡連說三個好字，但隨即語氣一轉，變得格外凝重謹慎，“不過，為保萬全，從此刻起，你與小鳳負責與文忠聯絡，非必要，少與我直接接觸。務必保證我的身份絕不暴露，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屬下明白。”小梅垂首應道，心中卻對袁天罡這貪生怕死、過河拆橋的做派鄙夷不已。
袁天罡並未察覺小梅的心思，他眼中凶光一閃，做出了最後的決斷，聲音愈發陰冷：“另外……你與小鳳給我盯緊狄仁傑父子。若……若發現文忠有暴露的風險，為了大業……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意思不言而喻——必要時，犧牲虺文忠這顆棋子。
小梅心中一震，麵上卻不動聲色，依舊恭敬答道：“屬下……遵命。”
她低下頭，掩去眸中複雜的情緒。這袁天罡，果然心狠手辣，薄情寡義。不過，這也正好，加速了他的滅亡。
她悄然退出房間，融入夜色，心中已開始盤算，如何將這條最新的“指令”，“如實”地彙報給自家那位看似玩世不恭，實則掌控一切的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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