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的曹魏營壘,已連月浸在沉鬱的霧氣裡。
斥候第三次跌進中軍大帳時,甲胄上還沾著渭水的濕寒。“大都督,蜀軍昨夜又襲了西營!糧道外圍的鹿角被拆了七處,守將王雙拚死才把糧車護回,可弟兄們……已有三日沒見著足額的粟米了。”
曹真扶著案幾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案上攤著的軍報堆得老高,最頂上那頁還留著他昨夜批複的墨痕,如今卻像打了他自己一記耳光——自龐統率軍出斜穀,先是以“疲敵計”晝夜輪襲,攪得魏軍將士連合眼都要攥著刀;後又暗遣魏延、吳班繞至陳倉古道,斷了曹魏從關中運來的糧道,隻留渭水一條水路,還被蜀軍以木筏橫江攔截,運糧船十艘裡倒有三艘要沉在水裡。
“吵什麼?”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曹真掀簾出去,正撞見幾個士兵圍著糧官吵鬨。“憑什麼校尉們能喝米粥,我們隻能啃麥麩?再這樣下去,不等蜀軍來打,咱們先餓死了!”一個滿臉風霜的老兵紅著眼,手裡的長矛往地上頓得“咚”響。
糧官臉色慘白,攥著糧袋的手不停發抖:“不是我不給,是……是後方運糧的隊伍被蜀軍絆住了,營裡就剩這麼點糧,隻能先緊著將官們……”
“放屁!”另一個士兵吼道,“上個月李將軍還私藏了兩壇酒,怎麼輪到我們就沒糧了?這仗沒法打了!”
騷動像潮水般蔓延,越來越多的士兵圍過來,罵聲、抱怨聲混在一起,連負責巡營的部曲都不敢上前阻攔——他們自己也揣著半塊冷硬的麥餅,肚子裡早餓得咕咕叫。
曹真看著眼前的亂象,隻覺得心口發悶。他自執掌魏軍西線兵權以來,從未這般狼狽過。龐統的打法刁鑽得很,不跟他正麵決戰,專挑糧道、營壘的薄弱處下手,打了就跑,讓魏軍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更要命的是,蜀軍每次襲營後,都會在營外留下些糧袋、肉乾,上麵還插著木牌,寫著“魏兵若降,蜀軍管飽”,雖沒多少人真的去降,卻像根刺,紮在每個魏軍將士的心裡。
“大都督,洛陽急信!”參軍捧著一封染了火漆的信跑過來,聲音發顫。
曹真拆開信,越看臉色越沉。信是魏明帝曹叡寫的,字裡行間滿是不滿——先是斥責他損兵折將,丟了陳倉外圍三城;後又說朝中大臣已多有非議,若再不能扭轉戰局,便要另擇大都督。
“另擇大都督……”曹真喃喃重複著,手裡的信紙被捏得皺成一團。他知道,這是皇帝給的最後通牒。營中軍心早已渙散,有的士兵夜裡偷偷往蜀營跑,有的則借著巡營的機會逃了,再這樣下去,不等蜀軍來攻,這渭水南岸的營壘就得先散了。
三日後,洛陽的使者帶著聖旨抵達魏營。當“召曹真回朝,以司馬懿為西線大都督,即刻赴任”的聖旨傳開時,營裡竟沒多少人驚訝。老兵們蹲在營門口,看著曹真的儀仗緩緩離開,臉上沒有不舍,隻有一種麻木的平靜——他們隻關心新大都督來了後,能不能讓他們吃上一頓飽飯。
傍晚時分,司馬懿的隊伍抵達渭水南岸。他穿著一身玄色鎧甲,麵容冷峻,目光掃過營中稀疏的帳篷、疲憊的士兵,以及遠處蜀軍營壘上飄著的“漢”字大旗,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傳我將令。”司馬懿勒住馬,聲音沉穩有力,“即刻清點營中存糧,按人頭均分,哪怕是我,也隻領一份;再派使者去蜀軍大營,說我司馬懿願與龐統約期決戰,地點就定在渭水北岸的平原——我要讓弟兄們知道,這仗,咱們有的打。”
親兵領命而去,營裡的士兵聽到消息,紛紛從帳篷裡探出頭。雖然依舊疲憊,但他們的眼裡,終於多了一絲光亮。而渭水南岸的蜀營裡,龐統拿著司馬懿送來的戰書,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對身旁的薑維道:“司馬懿倒比曹真懂兵,知道先穩軍心。不過,他想決戰,我偏要再磨磨他的性子——這曹魏的軍心,可沒那麼容易聚起來。”
帳外,渭水的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一場新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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