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七年,戰火紛飛,民不聊生。在這亂世之中,有個叫刁白儈的男人,出生於赤貧之家,自幼便被生活的重負壓得喘不過氣。
早年,一場飛來橫禍,他不慎摔斷了腿。因家境貧寒無力醫治,斷腿落下終身殘疾,此後隻能拖著這條瘸腿,在生活的泥沼中艱難前行,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將地麵踏出個坑來,日子苦得像黃連,暗無天日。
好不容易熬到35歲,命運之神終於施舍了一絲憐憫,終於讓他成了家,他娶到了個溫柔、善良、賢惠、會過日子的妻子,隨後又迎來了一個可愛的孩子,生活這才隱隱有了些許盼頭,像是在無邊的黑暗裡看到了一絲曙光。
刁白儈為了多掙些錢補貼家用,刁白儈重操起了祖傳手藝,做起了豆腐生意。他做豆腐那叫一個用心,精選顆粒飽滿、品質上乘的豆子,每一道工序都細致入微,絕不馬虎。磨豆時,他又像是驢一樣一圈又一圈地推動石磨,力度均勻,額頭掛滿汗珠,隻為磨出最細膩的豆漿;煮漿、點鹵,每一步都精準無誤。
正因如此,他什麼都親力親為,所以他家的豆腐口感細膩絲滑,豆香濃鬱醇厚,一入口,那股子豆香就在味蕾間炸開,彆家豆腐根本沒法比。
起初,因為不是主業,生意隻是小打小鬨,他挑著擔子走街串巷,扯著嗓子吆喝,買的人並不多。可隨著口碑漸漸傳開,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他家的好豆腐,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後來,刁白儈一咬牙,乾脆直接把做豆腐當成了主業,索性開了一家“瘸腿刁豆腐坊”,雖說日子依舊過得緊巴巴,但好歹能勉強維持生計,一家人也能吃上飽飯了。
這日,和往常一樣,天還沒亮,四周一片漆黑,萬籟俱寂,刁白儈就摸黑起身,開始忙碌起來。他要趕在天亮前,把豆腐做好,然後再多做出一部分前往鄰村集市售賣。
可誰能想到,妻子睡過了頭,等她匆忙起來幫忙,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緊迫得讓人喘不過氣。
刁白儈心急如焚,擔心趕不上集市,做了這麼多的豆腐要是賣不完,那這一天可就白忙活了。
猶豫再三,他一咬牙,決定挑著豆腐走小路。這條小路平日裡鮮有人跡,兩旁荒草叢生,長得比人還高,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有人在草叢裡和他玩著捉迷藏。四周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朽的氣息,那味道鑽進鼻腔,讓人直犯惡心,可一想到能多賣點豆腐,給家裡多添點收入,他也顧不上害怕,深吸一口氣,抬腿走進了這條小路。
他一瘸一拐地走著,腳步沉重,扁擔在肩頭吱呀作響。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出現一座氣派非凡的大戶人家宅門,宛如從黑暗中憑空冒出來一般。
宅門高聳,朱漆鮮紅,紅得有些刺眼,像是剛流淌出來的鮮血,大門上的銅釘顆顆飽滿,閃爍著冷硬的光。門前張燈結彩,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曳,發出詭異的光芒,好似在召喚著他。宅門兩側,立著一對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可仔細瞧去,石獅子的眼睛裡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仿佛在暗中窺視著一切。
宅子的圍牆蜿蜒曲折,牆頭覆蓋著青灰色的瓦片,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沉。圍牆之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有龍鳳呈祥、麒麟獻瑞,可不知為何,這些本該吉祥的圖案,此刻卻透著一股怪異之感。沿著圍牆,每隔一段距離,便掛著一盞琉璃燈,燈光昏黃,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宅子裡熱鬨非凡,歡聲笑語隱隱傳來,好似正在舉辦一場盛大的喜事。透過半掩的大門,可以看到裡麵人來人往,賓客穿梭其中。他們皆身著華服,色彩斑斕,卻又透著一種陳舊的氣息。男子們大多穿著長袍馬褂,女子們則身著前清滿服,隻是這些華服的款式,似乎並非當下流行,而是帶著幾分前朝的韻味。
人群中,有的在高聲談笑,有的在舉杯暢飲,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可那笑聲,聽在刁白儈耳中,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隱隱帶著一絲寒意。賓客們的身影在燈火的映照下,忽長忽短,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隨意擺弄著。
刁白儈心中滿是疑惑,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座大宅?他正暗自思忖,一個身著華麗綢緞的中年人從門內走出,那綢緞在微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中年人遠遠便衝他喊道:“喂,賣豆腐的,你這豆腐我全要了!”
刁白儈又驚又喜,平日裡賣豆腐,走街串巷吆喝許久,嗓子都快喊啞了,也賣不完。今日竟碰上這般大客戶,讓他喜不自勝,這簡直就像天上掉餡餅啊,砸得他有些暈頭轉向。
中年人見刁白儈呆立原地,像根木頭似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說道:“怎麼,還不過來?莫不是怕我不給錢?”
刁白儈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應道:“不是不是,貴客,看您說的,我這腿腳不太利索,我這就來。”說著,便一瘸一拐地挑著擔子快步上前,腳步慌亂,差點被路邊的石頭絆倒。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中年人瞧了瞧刁白儈的瘸腿,微微皺眉,那皺眉的瞬間,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旋即又笑道:“你這腿走路不便,挑著這般重擔著實辛苦。今日我家辦喜事,你幫了大忙,不如留下吃頓飯,喝杯喜酒再走。”
刁白儈本欲推辭,可中年人這般熱情的有些過頭了,那笑容裡仿佛藏著鉤子,讓他實在難以拒絕。又怕拒絕了剝了人家顏麵,加之自己走了一路,又累又餓,雙腿像灌了鉛似的,猶豫片刻,還是咬咬牙答應了。
踏入宅子,內裡更加熱鬨。庭院寬敞,地麵鋪著光潔的青石,在燈火下泛著清冷的光。庭院中央,搭著一座巨大的喜棚,棚頂覆蓋著紅色的綢緞,四周懸掛著五彩的燈籠,將整個庭院照得亮如白晝。喜棚下,擺著數十張八仙桌,桌上擺滿了珍饈美饌,每一道菜肴都精致得如同藝術品,可不知為何,看著就讓人心裡發毛。菜肴上冒著絲絲寒氣,仿佛不是熱氣騰騰的美食,而是從冰窖裡拿出來的。旁邊還有一壇酒,酒香醇厚,可那香味裡卻夾雜著一絲腐臭,令人聞之欲嘔。
刁白儈平日裡哪見過這等陣仗,瞬間就把宅子的種種詭異炮製九霄雲外,這時他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起來,饑餓感和肚子裡的饞蟲理所當然的戰勝了心中的不安。
中年人見狀,笑著說:“彆客氣,快吃快喝。”刁白儈道了聲謝後,便不顧禮節和吃相,餓虎撲食般的大口吃了起來,一開始還狼吞虎咽,可吃著吃著,就漸漸感覺不對勁。
他發現同桌之人表情怪異,眼神空洞無神,仿佛沒有靈魂,動作僵硬得如同木偶,機械地夾著菜、喝著酒。刁白儈試著和他們打招呼,可人家要麼眼神呆滯地看著他,要麼乾脆愛答不理。
他舉起酒杯,欲向主家敬酒致謝,可主家仿若沒看見他一般,眼神直直地穿過他,自顧自地坐著,臉上的笑容也顯得格外詭異。
刁白儈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就在這時,他不小心碰到旁邊中年人的手臂,這一摸,他的手好似碰到了冰冷的石頭,刺骨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他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隻見那中年人的手臂不知何時已變成一副白森森的骨架,乾枯的手指還保持著夾菜的姿勢,上麵隱隱還掛著一絲腐肉,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這是怎麼回事?”刁白儈顫抖著聲音,下意識地看向四周,卻發現原本熱鬨的宅子,此刻竟傳來的是陣陣陰森的哭聲,那哭聲像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環繞在他耳邊,揮之不去。他驚恐地看向四周,此刻的喜棚已然變成了靈棚,那棚頂懸掛著一條條已經係好了圈的上吊用的白綾,靈棚的中間還有一口漆黑如墨的大棺材,棺材還是敞著蓋子的,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有沒有屍體,還一股股的向外冒著黑氣!這一眼驚的刁白儈肝膽俱裂般哆嗦起來。
就連那原本華麗的牆壁上,也突然滲出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流淌下來,在地上彙聚成一灘灘詭異的血泊。那些血泊中,竟慢慢浮現出一張張扭曲痛苦的人臉,嘴巴大張著,似在發出無聲的慘叫,眼睛圓睜,滿是絕望與恐懼。
就在此時,刁白儈眼角餘光瞥見角落裡有個身影一閃而過,那身影像是一個小孩,身形瘦小,卻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氣息。他好奇又恐懼地朝那個方向看去,隻見那小孩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本該是眼睛的地方,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正不斷地往外滲著黑色的黏液,鼻子和嘴巴的位置,也是一片模糊的血肉,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般。那小孩一邊發出尖銳的叫聲,一邊朝他緩緩走來,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串濕漉漉的黑色腳印。
“救……救命啊!”刁白儈想要大喊,可聲音卻像是被死死卡在喉嚨裡,隻能發出微弱的嗚咽。他驚恐地看向桌麵,原本美味的食物此刻已變成發臭的黑土和蠕動的蛆蟲,那些蛆蟲在黑土中鑽來鑽去,密密麻麻,讓人頭皮發麻。仔細一看,那黑土中還夾雜著一些細碎的骨頭,有的還帶著未腐儘的肉絲,散發著濃烈的腐臭。
再看那壇酒,此刻竟變成了濃稠的血水,表麵還漂浮著一層白色的絮狀物,不知是何物。
刁白儈隻覺天旋地轉,喉嚨裡一陣翻湧,“哇”地吐出一口黑泥,黑泥裡還夾雜著幾條扭動的蛆蟲,甚至還有半截不知是何種動物的斷指,指甲縫裡還嵌著黑色的汙垢。他想大聲呼救,可喉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掐住,發不出半點聲音。緊接著,眼前一黑,便暈倒在地,意識漸漸消散,墜入無儘的黑暗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