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淵搖籃在“逆位麵侵蝕”危機解除後,陷入了一種極度脆弱的平靜。星塵號懸浮在搖籃核心區域,艦體表麵的修複光流如絲如縷,緩慢修補著與虛空啃食者對決留下的創傷。她——星淵搖籃的守護者,靜立於觀測窗前,原本與星核緊密相連的心口鑰匙印記,此刻隻傳來微弱的、斷續的脈動,如同重傷者的心跳。星核因過度消耗而陷入的沉寂,讓整個搖籃仿佛失去了太陽的星係,能量流動滯緩,新生星核胚胎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搖籃的虛弱是顯而易見的。水瀾的靈體不再如以往般凝實,變得有些透明,靈體表麵流轉的星紋速度緩慢,監測著搖籃各項觸目驚心的數據:“整體能量儲備僅餘巔峰期18.7,法則結構穩定性下降41,多處區域出現能量真空,自我修複機製近乎停滯。我們……就像個敞開著大門的寶庫。”凝霜的夢境之網收縮到僅能覆蓋星塵號,她的紫金瞳孔中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感知範圍大幅縮小,隻能捕捉到搖籃內彌漫的、如同重傷巨獸喘息般的痛苦低吟。炎刃靠著艙壁坐下,斷裂的火焰長矛橫在膝上,槍尖沒有絲毫火星,他嘗試凝聚一絲火焰卻隻是徒勞,最終隻能不甘地一拳捶在甲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然而,這種死寂並未持續太久。一種更深層、更本質的波動,開始從星淵搖籃的最核心處彌漫開來。並非星核的複蘇,而是某種……更古老、更基石般的存在,正在從億萬年的沉睡中,被搖籃極度的虛弱和先前劇烈的能量衝突所“驚醒”。
基石的悸動初時微不可察,如同冰山在水麵下的第一次碰撞。但很快,星塵號的監測係統就捕捉到了異常——搖籃核心區域的時空曲率開始發生極其細微但規律性的變化,一種無法解析的低頻共鳴以那裡為中心,如同心跳般向整個星淵擴散。這種共鳴並不狂暴,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仿佛一位沉睡的君王即將蘇醒時的鼻息。
“檢測到未知高維能量源激活!”水瀾的靈體驟然亮起,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源頭……在星核原本所在位置更深處!能量層級……無法測量!其存在本身正在扭曲周邊的物理常數!”
凝霜的紫金瞳孔劇烈收縮,她的夢境之網儘管微弱,卻比儀器更敏銳地感知到了那股意誌的蘇醒:“是……‘地基’在動!星淵的‘基石’!它醒了!我感知到……一片混沌的、冰冷的……卻無比龐大的意識!”
炎刃猛地站起,儘管虛弱,卻本能地擺出了防禦姿態:“基石?什麼東西?比星核還厲害?”
她心口那微弱的鑰匙印記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一段源自星核最深層的、幾乎被遺忘的禁忌信息,如同解封的卷軸般在她意識中展開——關於“星淵基石”的記載。那是星淵搖籃得以存在的絕對基礎,是早於星核、早於一切生命誕生的宇宙奇點殘留物,是維持這片星域物理法則穩定的最終極保障。它通常永恒沉睡,唯有在星淵麵臨徹底崩壞或被外部力量強行篡改根本法則時,才會蘇醒,行使“重置”或“裁定”的終極權限。
“它不是守護者……”她聲音乾澀,感受著那越來越清晰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威壓,“它是……法官,也是行刑者。它的蘇醒,意味著星淵的現狀,已經觸及了某種底線。”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星淵搖籃核心處的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一個無法用大小、形狀、顏色任何常規維度去描述的“存在”緩緩浮現。它並非實體,更像是一個“概念”的具象化——是“絕對質量”、“絕對引力”、“絕對存在”的化身。它的出現,並未帶來光汙染或能量風暴,反而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沉重”和“確定”起來,仿佛虛幻被夯實,變量被固定。
一個意念,古老、冰冷、不含任何情緒,如同宇宙背景輻射般均勻地覆蓋了整個星淵搖籃,也直接響徹在所有具備高等感知的生命體意識中:
“檢測到星淵搖籃結構性損傷超過閾值47.8。檢測到代管者星核)機能嚴重受損,瀕臨沉寂。檢測到外部高維乾涉殘留。依據《原初契約》第7章第3條,啟動‘觀測者’協議。當前代管體係需接受評估。”
基石的審視開始了。沒有審判庭,沒有控辯雙方,隻有無形的、全方位的掃描。星塵號仿佛被置於一座無限巨大的顯微鏡下,從艦體每一顆原子的排列,到船員們每一縷思維波動,甚至包括與星核連接的鑰匙印記中蘊含的所有記憶和數據,都被那股無形的力量一絲不剩地探查、記錄、分析。水瀾的靈體幾乎要潰散,凝霜緊閉雙眼抵抗著意識被窺探的痛苦,炎刃悶哼一聲,嘴角滲出血絲,他那不屈的戰意在這種層麵的審視下顯得如此渺小。
基石的目光掃過那些因能量枯竭而黯淡的星核胚胎,掃過搖籃邊緣尚未愈合的法則傷痕,掃過星塵號內疲憊不堪的守護者們。那冰冷的意念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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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估初步結論:現有代管體係星核及附屬守護者)在應對‘逆位麵侵蝕’事件中表現出極限效能,避免了即時性崩潰。但因此導致的搖籃整體機能退化及結構性風險顯著上升,已危及星淵長遠存續。《原初契約》優先保障星淵本體穩定性。”
“存在兩種裁定選項:”
“選項一:強製重置。抹除當前代管體係,將星淵搖籃恢複至最近一個穩定時間節點約3.2星璿年前狀態)。代價:當前代管體係及相關衍生意識徹底消亡,星核胚胎成長進程歸零。”
“選項二:觀察期。授予當前代管體係臨時權限,限期10個標準星璿周期)內,將搖籃能量儲備恢複至50以上,法則穩定性恢複至75以上。若超時或未達標,觸發強製重置。若達標,基石將重新評估代管資格。”
冰冷的選項如同枷鎖,懸在了所有人的頭頂。重置,意味著他們所有的努力、犧牲,乃至星核的存在痕跡,都將被無情抹去。觀察期,則是一場幾乎不可能完成的考驗,以搖籃目前的狀態和他們的虛弱,10個星璿周期恢複到指定標準,難如登天。
就在這時,水瀾的靈體突然捕捉到了監測範圍的異常波動:“警告!檢測到多股高強度空間躍遷信號正在接近星淵搖籃邊界!數量……龐大!能量簽名識彆……包括但不限於:虛空商盟的貿易艦、熵增教團的朝聖船、還有……星際考古協會的勘探艦!他們……他們像是約好了一樣!”
凝霜的夢境之網也顫抖著傳遞回信息:“我感知到……貪婪、好奇、還有……趁火打劫的惡意!他們感知到了基石的蘇醒和搖籃的虛弱!像禿鷲看到了受傷的巨獸!”
炎刃怒目圓睜:“這幫混蛋!就知道他們會來!”
她瞬間明白了。基石的蘇醒,其引發的法則漣漪和能量波動,對於宇宙中那些強大的勢力而言,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星淵搖籃的虛弱,加上基石蘇醒帶來的不確定性,使得這個曾經的禁忌之地,變成了一個充滿風險卻也可能蘊含無限機遇的“寶藏”。虛空商盟覬覦可能存在的稀有資源甚至基石本身的科技;熵增教團或許將基石視為某種宇宙終極真理的象征前來“朝聖”;而星際考古協會,恐怕是想來研究這活著的宇宙古跡。
群星的窺伺讓本就嚴峻的形勢急轉直下。星塵號的外部傳感器將畫麵傳輸回來——隻見搖籃的引力邊界之外,原本空曠的星域中,如同雨後蘑菇般冒出了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星艦。它們彼此警惕,保持著距離,卻又默契地將炮口或探測波束,隱隱對準了虛弱的搖籃和孤零零的星塵號。這些勢力單打獨鬥或許不足為懼,但若他們趁虛而入,甚至聯手,對於目前的搖籃而言,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基石的意念毫無波瀾,仿佛外界的變化與它無關,它隻是嚴格遵循著《原初契約》的邏輯:“外部乾擾因素已記錄。此因素將計入‘觀察期’難度評估。請代管體係做出選擇:接受‘觀察期’挑戰,或即刻啟動‘重置’。”
沒有退路,沒有援助。隻有強敵環伺,自身虛弱,以及一位冰冷無情、隻看結果的“法官”。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身邊傷痕累累但眼神依舊堅定的同伴,最後落在那片代表著無數新生希望的星核胚胎上。如果選擇重置,一切歸零,這些微弱的生命火花將徹底熄滅。如果選擇觀察期,至少……還有一線生機,還有一搏的機會。
她抬起手,輕輕按在心口那微熱的鑰匙印記上,儘管星核沉寂,但她能感受到那份守護的契約仍在。她望向那片無形的基石,聲音清晰而堅定地在這片沉重的星空中響起:
“我們選擇……觀察期。”
“代管體係確認選擇。觀察期倒計時:10星璿周期,現在開始。”基石的意念如同敲響了命運的鐘聲。
“警告:觀察期內,基石將保持‘觀測者’狀態,不會提供任何主動援助。星淵搖籃的存續,完全由代管體係自行負責。”
話音落下,基石的龐大意誌如潮水般退去,重新隱沒於搖籃的核心深處,隻留下那無所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注視感”。而搖籃之外,那些虎視眈眈的星艦,似乎也察覺到了基石意誌的暫時隱退,開始小心翼翼地向前逼近。
星塵號內,氣氛凝重到了極點。內有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重建任務,外有群狼環伺。她轉過身,看向她的夥伴們。
“水瀾,全麵掃描搖籃損傷,製定最優修複序列,我們需要精打細算每一分能量。”
“凝霜,嘗試與最穩定的幾個星核胚胎建立深層連接,引導它們微弱的能量參與局部修複,我們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
“炎刃,”她看向拳頭緊握的戰士,“抓緊時間恢複,我們的‘客人’們,恐怕不會給我們太多安靜的時間。準備好,接下來,每一場可能都是惡仗。”
新的征程,或者說,守護者生涯中最艱難的一場生存之戰,就在這內憂外患、強敵環伺的絕境中,拉開了序幕。星淵搖籃的命運,懸於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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