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烏鴉的啼叫像一縷帶著鏽味的風,從甬道深處蜿蜒而來。
宋南川示意全員熄燈,隻剩薑厭頭盔上的紅外攝像儀閃著幽微紅點。
甬道寬可容三人並肩,壁麵用黑色片岩錯縫砌成,接縫處竟滲出細小水珠——在太行山腹地,地下水脈稀少,這一現象極不尋常。
水珠沿著石壁下滑,發出“嗒……嗒……”節奏,與顧小夏腕式心率表的“嘀嘀”聲剛好同步。
她皺了皺眉,把心率表翻麵,聲音卻未停,反而被甬道放大,像從四麵八方湧來。
“彆留在原地。”宋南川壓低嗓音,“水壁共振,會把心跳傳出去。”
四人貼著右側石壁,小步前行。
約五十步後,水珠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渾濁呼吸——仿佛有人貼著他們耳背,一吐一納。
李荒原猛地轉身,戰術手電光束掃過,空蕩無物。
可光束儘頭,石壁表麵浮現一道淺淺凹痕,形狀像一張側臉,嘴部微張,仍在“呼吸”。
薑厭伸手觸碰,凹痕冰涼潮濕,指腹卻沾上一層極細的白色粉末——石英與骨粉混合的塗層。
再轉一個彎,空間豁然開闊。
一條筆直回廊延伸三十餘米,兩側各立十五座石俑,高逾兩米,披戰國皮甲,手持長鈹。
最瘮人的是,它們沒有臉。
眼窩、鼻梁、嘴的位置被整塊削平,留下光滑的橢圓平麵,像未完成的雕塑,又像故意抹去的身份。
石俑基座與地磚連為一體,隱約可見內部銅管縱橫,連通頂部暗槽。
“呼吸聲就是這些玩意發出來的。”李荒原把耳朵貼在最近一座石俑胸口,“空腔結構,氣流穿過銅管,模擬肺動。”
顧小夏卻搖頭:“氣流不該有節律,除非……”
她拿出聽診器,金屬麵貼住石俑背脊,耳塞塞進自己耳朵。
一秒後,她臉色煞白,猛地扯下聽診器。
“裡麵……是活體心臟。”
薑厭的攝像機對準石俑胸口,紅外模式顯示:石殼內部有一團持續38c的暗紅色陰影,正以每分鐘72次頻率收縮。
“石殼是胎衣,心臟是內核。”宋南川低聲翻譯,“用人俑藏心,保持千年跳動——這就是‘無臉守陵’。”
他話音未落,回廊儘頭的石俑突然“哢啦”一聲,向前挪動半步。
隨後,是第二座、第三座……
像多米諾骨牌,三十座石俑同時平移,間距縮短,回廊瞬間變窄,僅容一人側身。
石俑手中的長鈹也隨之斜舉,鈹尖兩兩相對,形成一道逐漸合攏的死亡巷道。
“彆動!聽節奏!”宋南川抬手製止李荒原拔槍。
他閉眼,默數石俑胸腔發出的“心跳”。
“72、72、72……”
突然,第三座石俑的心跳驟升至108,整具石俑發出尖銳嗡鳴,鈹尖直刺顧小夏。
宋南川飛起一腳,踢在俑腹銅管,“當”一聲悶響,心率降回72。
“石俑靠捕捉外界心率調整攻擊目標。”
顧小夏立刻屏息,心率表數值從89掉到67,右側石俑的鈹尖隨之垂落。
“所有人,控製心跳!”
李荒原點頭,單膝跪地,軍用呼吸法:吸氣四拍,屏息七拍,呼氣八拍。
薑厭把手腕貼在石壁,借石牆涼意降低脈搏。
四人排成一字,貼著石俑空隙緩慢前行。
然而,當薑厭經過第七座石俑時,攝像機突然自動播放音頻——
是她自己的心跳,被放大、倒放,像深海鼓點,重重砸在耳膜。
第七座石俑瞬間鎖定她,長鈹橫斬。
她側身躲避,肩帶被劃開,攝像機墜地,屏幕朝上。
屏幕裡,映出她的臉,卻在五官位置一片空白。
仿佛攝像機告訴她:你也沒有臉。
李荒原一把扯回薑厭,同時拔出匕首,狠狠插進石俑胸口的銅管。
“哢——”
銅管斷裂,一股暗紅色液體噴湧而出,帶著腥甜鐵鏽味,濺了李荒原滿臉。
液體落地,竟像有生命般蠕動,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嘴巴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