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5700。
幽藍水銀河麵平滑得像一塊液態鋼鏡,映不出眾人,隻映出七具隨波起伏的“皮囊”。
皮囊無骨,四肢軟垂,麵部凹陷,像被抽乾的人形氣球。
鎮墓獸立於河心巨石,背生三十三根舌骨翼,龍首低垂,水銀燭淚滴在水麵,發出“嗒嗒”金屬聲。
沈見抬腳,鞋底剛觸水銀,一股冰涼瞬間爬過小腿,皮膚浮現黑色經絡。
他猛地收回腳,鞋麵已鍍上一層亮銀薄膜,像被瞬間電鍍。
駱枚用棉簽蘸取水銀,試紙瞬間全黑。
“汞齊化反應,皮膚一旦破潰,水銀會順著血液進腦。”
她抬頭看河麵,“三分鐘,腦汞濃度就能致命。”
河對岸影影綽綽,似有一條暗金色拱橋,卻像隔了一層毛玻璃,怎麼也看不真切。
鎮墓獸龍首忽然昂起,喉管裡發出嬰兒啼哭。
哭聲一起,七具皮囊同步抬頭,露出與眾人一模一樣的臉,卻缺了瞳孔。
它們緩緩舉起手,指向自己胸口——
那裡各嵌一枚銅鏡,鏡麵裂成北鬥七星,星縫滲著血絲。
規則在鎮墓獸腳下石碑:
【影失其骨,聲失其形。
渡河者,以影換身;
換身者,以聲換骨。】
顧燈讀罷,臉色慘白:“要過去,得把影子和聲音留在這兒。”
水銀河無橋無船,唯河心漂浮七塊圓形銅盤,直徑一米,邊緣刻滿倒刺。
銅盤中心各有一個凹陷,形狀正是一顆完整喉骨。
白笙用無人機測距,銅盤間距三米,必須在倒計時結束前依次跳過去,否則水銀淹沒盤沿。
沈見第一個踏上銅盤。
腳底剛觸凹陷,一股吸力從踝骨直透脊背,像有鉤子拽住脊柱。
他的影子被活生生扯出,像黑色綢緞,折疊著塞進銅盤凹陷。
“哢噠”一聲,喉骨形狀被影子填滿,銅盤亮起幽綠光。
沈見瞬間失去重量,身體輕得如同紙人。
對岸景象驟然清晰:
暗金色拱橋真實存在,橋頭立一尊無頭石馬,馬背馱著第六根紫燭,燭火呈血紅色。
但沈見回頭,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仍站在原岸——
留在原地的,是他的影子;
跨過水銀的,是一具無影的殼。
眾人依次跳盤。
每跳一次,影子就被銅盤撕走,身體便輕一分。
銅盤邊緣倒刺紮進踝骨,帶走一滴血,血滴在水銀麵凝成小小人形,被皮囊吸入。
皮囊逐漸鼓脹,五官清晰,像充氣的人偶。
跳至第三盤時,意外發生。
白笙恐高症發作,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進水銀。
水銀瞬間吞到她胸口,皮膚以肉眼可見速度鍍上一層亮銀。
林束甩出安全繩,繩頭纏住她手腕,卻被水銀腐蝕成兩段。
白笙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她的聲帶被留在第一盤,此刻隻剩空洞喉管。
水銀麵忽然浮起一隻銀色手,五指與白笙手掌完全貼合。
手輕輕一推,將她送回銅盤,而水銀裡留下一具與她等高的銀色替身。
替身對她露出無聲微笑,轉身遊向鎮墓獸。
鎮墓獸舌骨翼展開,將銀色白笙卷入翼下,翼骨上的舌鈴發出得逞的笑聲。
倒計時5500。
七人六影一殼)全部抵達對岸。
原岸隻剩七具鼓脹皮囊,它們緩緩舉起手,對眾人做出“再見”手勢,隨後沉入水銀深處。
河麵恢複平滑,卻映出新的景象——
對岸眾人,每人背後都背著一具銀色無頭人偶,人偶的手扣在他們喉結,像隨時會擰斷。
無頭石馬感應到眾人靠近,自動跪下,馬背馱著第六根紫燭。
燭火血紅色,燭身刻著倒計時:
【5500】
燭淚滴在馬鞍,凝成一行小字:
【影已失,聲已留,骨將歸位。】
馬鞍下壓著一張泛黃照片。
照片裡是1993年考古隊合影,七人赫然在列,卻全部無頭。
照片背麵寫著:
“影宮水銀河留影,攝於入渠第三分鐘。”
羅禾手指顫抖:“我們……已經死過一次?”
石馬頸側有一條暗格,格內是一卷人皮地圖。
地圖展開,路線用血線繪製,終點是一座圓形祭壇,標注:
【生骨壇——以影換骨,以聲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