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研究院的內部通訊軟件界麵,簡潔、刻板,透著體製內特有的沉悶氣息。此刻,對話框頂端“張院長”三個字下方,卻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反複閃爍,持續了足足兩三分鐘,透出一種極大的猶豫和掙紮。
最終,跳出來的回複隻有簡短的兩個字:
“收到。”
再無下文。
她純黑的眼眸掃過那兩個字,指尖離開觸控板,不再關注。
效率比想象中高。
不過半日功夫,她“感知”到墓室上方傳來了新的動靜。並非盜墓賊的鬼祟,也非考古隊的謹慎,而是一種…公事公辦的嘈雜。
重型引擎的轟鳴隔著厚土悶悶傳來,吊裝重物的金屬摩擦聲,人員短促有力的吆喝,還有某種高頻儀器啟動時發出的微弱嗡鳴。
她“看”到,墓口那個被之前盜墓賊粗暴炸開的盜洞,被徹底擴大、加固,形成了一個規整的方形入口。合金支架支撐起通道,防爆燈將外部光線過濾成冷白色,投下短促清晰的影子。幾個穿著統一工裝、動作麻利得像組裝家具的技術人員,正將一件件包裝嚴實的貨物通過滑軌設備,小心翼翼運送到墓室門口,整齊碼放,然後迅速撤離,絕不向內多看一眼。
整個過程高效、安靜,帶著一種對未知領域的敬畏和…顯而易見的避之不及。
最後送下來的,是一個銀白色、科技感十足的小型恒溫恒濕養護箱,箱體密封,表麵有液晶屏顯示著內部的溫度、濕度和含氧量數據。
所有外來人員迅速退走,墓口的新型合金密封門緩緩落下,發出沉悶的鎖死聲,將內外徹底隔絕。
墓室再次恢複寂靜,隻剩下那堆碼放整齊的物資,以及那個閃爍著微光的養護箱,突兀地存在於這座千年古墓之中,構成一種超現實的畫麵。
她緩緩站起身。
絲帛衣物摩擦,發出簌簌輕響,在絕對安靜中格外清晰。她走到那堆物資前,蒼白的手指劃過包裝箱上的標簽。
“赤銅屑,99.99純度”、“無根水,采集自7月12日雷暴雨後”、“朱砂礦原石,辰州礦區”、“黑狗蹄尖粉,附檢疫證明”、“桃木芯,取自東南枝,樹齡三年零兩個月”…
官方渠道辦事,細節上一絲不苟,甚至到了刻板的地步。
她撕開包裝,露出裡麵或是粉末、或是塊狀、或是液體的材料。一種混合著礦物腥氣、植物清苦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厭勝”範疇的冰冷氣息彌漫開來。
她需要的東西,齊了。
至於那些摻雜其中的、真正用於考古研究的采樣盒、標簽紙、無菌手套、高精度掃描儀…被她無視,堆到了一旁。
她專注於麵前分門彆類放好的幾樣核心物料。
動作依舊略顯僵硬,但異常精準。赤銅屑倒入無根水,攪拌成粘稠的暗紅色漿糊;朱砂原石在她指間碾磨成極其細膩的粉末,殷紅如血;黑狗蹄尖粉與桃木屑混合…
沒有秤,沒有量杯,全憑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指尖劃過不同物料,它們之間便產生某種無形的吸引或排斥,指引著配比。
她純黑的眼眸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有絕對的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古老而冷酷的化學實驗,又像是在調配一劑送給地下那“鄰居”的致命毒藥。
混合而成的粘稠物,在空氣中迅速氧化,顏色變得暗沉近黑,散發出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沉悶的煞氣。
她端起那碗不祥的混合物,走向墓室東南角的牆壁。
那裡,是之前那陣詭異刮擦聲傳來的大致方向,也是整個墓穴地氣向下傾瀉的樞紐所在。
指尖蘸滿漆黑的漿液,觸感冰涼刺骨。她抬手,開始在冰冷粗糙的墓磚上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