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寂靜,沉重如鉛,壓迫著墓穴的每一寸空間。
她躺在冰冷的封土之上,身體淡薄得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唯有那純黑的眼眸深處,還殘存著一絲竭力凝聚、不肯渙散的微光。煞核懸浮在意識虛空,裂痕遍布,光芒黯淡如將熄的餘燼,與地脈、與那恐怖屍仙本源的所有連接,都已徹底切斷。
自斷根基。代價是幾乎徹底打回原形,甚至更糟。
但那股如芒在背的鎖定感、那源自地底的貪婪窺視,也隨之驟然減弱,仿佛失去了明確的目標,變得模糊而遲疑。
地底深處,那屍仙的意誌陷入了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不再有力量衝擊符陣,不再有冰冷的意念傳遞。隻有一種…仿佛被更大事態所驚動、正在進行著某種沉重權衡的…死寂。
是因她這“蟲子”的突然“消失”?還是因為…那短暫闖入又消失的、來自星海的冰冷訊號?
無從得知。
她隻能抓緊這來之不易的、用自殘換取的喘息之機,如同瀕死的魚,貪婪地汲取著墓穴中殘存的、稀薄的陰氣,艱難地維係著自身不至於徹底消散。
意識在劇痛與虛弱的浪潮中沉浮。每一次試圖凝聚,都如同在撕裂靈魂。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邊緣,那些之前被強行“烙印”入煞核的、來自屍仙的破碎記憶碎片,卻再次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這一次,不再是斷續的畫麵,而是一種更低沉、更直接、仿佛源自靈魂本源的…“低語”。並非通過聲音,而是一種意念的殘響,帶著萬古的滄桑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與決絕。
【…坐標…鎖定…故鄉…星域…】
【…能量…枯竭…核心…破損率…74…】
【…‘它們’…追蹤脈衝…已偵測…本艦…墜落…】
【…警告…無法發送…屏障…乾擾…】
【…必須…蘇醒…必須…恢複…通訊…】
【…代價…亦可…】
斷斷續續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鋼針,刺入她殘存的意識。
故鄉星域…能量枯竭…核心破損…它們…追蹤脈衝…警告…無法發送…
這些碎片與她之前看到的飛船殘骸、外星景象迅速拚湊,一個模糊卻令人心悸的輪廓逐漸清晰。
這所謂的“屍仙”,根本不是什麼修煉有成的古代仙人!它是一個…來自遙遠外星文明的墜落者!一艘名為“放逐者ix號”的星艦或其核心成員)?它身受重創,能量近乎枯竭,墜毀於此,陷入漫長沉眠以自保。而它的蘇醒,並非為了吞噬成仙,而是為了…修複自身,恢複與故鄉的通訊,發送某種至關重要的…警告!
警告誰?警告什麼?那個“它們”又是什麼?竟讓一個擁有如此科技的文明如此恐懼,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發出警告?
而最後那句“…代價…亦可…”,更是讓她心底寒意驟升。為了這個目的,它顯然不惜任何手段,包括…吞噬這顆星球的一切能量,包括…將她這樣的存在視為養料!
這根本不是什麼古墓奪寶、修仙求長生的戲碼!這是一場涉及星際文明存亡、波及此界生靈的…巨大災難的前兆!
而她,陰差陽錯地,成了唯一一個窺見這冰山一角的人!
不,或許…並非唯一。
她的目光如果那還能稱之為目光)艱難地移動,落在身旁那台屏幕漆黑、甚至冒出一縷青煙的智能手機上。
那突如其來的異常星際信號…那冰冷的電子合成音…
【警告…偵測到…‘放逐者ix號’…生命信號…劇烈波動…】
【清理協議…預啟動…】
是誰?是屍仙放逐者ix號)的母星文明?還是…那個被稱為“它們”的、正在追蹤它的恐怖存在?!
它們已經偵測到了屍仙的強製蘇醒波動!它們啟動了某種“清理協議”!它們可能…即將降臨?!
巨大的恐懼與一種荒誕的使命感,如同冰火交加,狠狠衝擊著她殘存的意識。
前有虎視眈眈、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的墜毀星骸屍仙),後有來曆不明、動機未知的星際清理者…
這顆星球,這座墓穴,乃至她自己,都仿佛成了風暴中心微不足道的塵埃,隨時可能被雙方那無法想象的偉力碾碎!
必須隱藏!必須儘快恢複!必須…找到一線生機!
求生的本能從未如此強烈!
她徹底放棄了任何主動汲取能量的嘗試那隻會暴露自己),將全部殘存的精神力量向內收斂,如同龜息,死死鎖住那枚瀕臨破碎的煞核,模擬著最徹底的死寂,與這座古墓、與腳下的土地融為一體。
同時,她調動起那微乎其微的、對龍脊鐧那一絲微弱的感應,將其如同最薄的紗衣,覆蓋在自身氣息之外——帝皇鎮器的餘威,或許能一定程度上乾擾某些層麵的探測。
做完這一切,她徹底“沉寂”了下去。
意識沉入最深處的黑暗,如同冬眠。
墓穴中,隻剩下時間緩慢流淌的死寂。
地底深處,那屍仙的意誌依舊沉默著,仿佛也在評估、在等待,或是…在準備著什麼。
那來自星海的威脅,似乎也暫時隱去,如同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凶險無比的棋局,因她這枚“棋子”的突然隱匿與第三方力量的意外介入,陷入了極其短暫而脆弱的…
靜止。
但這靜止,比任何狂暴的衝突,都更加令人窒息。
因為誰都知道,這靜止…絕不會長久。
下一次動蕩來臨之時,必將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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