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四個月。
天空放晴,陽光灼灼,將春日積鬱的濕氣蒸騰起來,街巷間彌漫著濕熱的氣息。
運河上舟楫往來如梭,碼頭上挑夫們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油光。
保安堂內,許清安正在調整藥櫃的布局。
隨著對藥材感知的日益敏銳,他發現原有的擺放方式已不能順應藥性相合的規律。
“竹茹,將藿香與佩蘭移至東南角,那裡通風最好。”
許清安指點著小藥童,“紫蘇與薄荷放在一處,它們氣味相投。”
竹茹雖不解其中深意,卻乖巧照辦。
這數月以來,她對這位年輕郎中的敬仰與日俱增。
許郎中不僅醫術精湛,對待病患更是仁心仁術,保安堂的名聲如今已傳遍半個臨安城。
許清安自己則將那些需要陰涼的藥材——如地黃、玄參等移至背光處。
當他手指拂過每一味藥材時,都能隱約感知到它們的“喜好”:薄荷喜通風,當歸畏潮,陳皮需透氣...
這種與藥材的默契,是修煉《神農百草經》半年來的最大收獲,對藥性的理解已非昔日可比。
這半年來,他白日行醫,夜晚修煉,日前突破到感氣中期,此一境神識感知誕生妙不可言。
如今他閉目靜坐,能清晰感知到保安堂內每一味藥材的氣息流轉,仿佛它們都是有生命的個體。
午後的保安堂靜謐安逸,竹茹趴在櫃台後睡得正香,嘴角還掛著一絲亮晶晶的涎水。
“咳。”
一聲輕咳驚醒了她。
竹茹猛地抬頭,睡眼惺忪間隻見一人站在麵前,她揉揉眼睛,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請問是來看病的嗎?”
來人愣了一下,指了指門外“保安堂”的招牌,一臉不可思議:
“小姑娘,我進的是醫館,你問我看不看病——難道我還能是來吃飯住店的不成?”
竹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句多蠢的話,整張臉瞬間紅透,捂著臉扭頭就衝進了後院。
正在翻曬藥材的許清安被她撞了個趔趄:“慌慌張張的,怎麼了?”
竹茹把頭埋在他背後,羞得不敢見人,隻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外麵:“外麵有個人……看病。”
許清安一頭霧水來到前院。
來者約莫五十年紀,身著青色儒衫,氣質清臒,正是城南書院的蘇先生。
但他今日不是來論道,麵色蒼白,步履虛浮。
“許郎中,叨擾了。”
蘇先生聲音虛弱,“近日不知何故,食不下咽,見到油膩之物便欲嘔吐...”
許清安忙請他坐下細診。
指下脈象濡細而滑,如珠走盤。再看舌苔白膩厚滑,顯然是濕困脾胃之症。
“蘇先生近日可曾貪涼飲冷?”許清安問道。
蘇先生苦笑:“前日天熱,多飲了幾盞冰鎮梅湯,又食了些生冷瓜果...”
許清安心中了然,這是寒濕傷中,脾胃運化失司。
他開出藿香正氣散加減,特彆加重了蒼術、厚樸的份量以燥濕健脾。
蘇先生服藥三日後複診,症狀已大為緩解,不禁讚歎:“許郎中用藥如用兵,君臣佐使,恰到好處。”
許清安一邊寫方子一邊叮囑:“蘇先生,這調理期間務必忌口,尤其不能飲酒。”
蘇先生撚著胡須,一臉認真地問:“許郎中,若依你所言,酒是斷不能喝了。那……老夫若是渴了,該如何是好?”
許清安筆尖一頓,抬起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渴了?渴了就喝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