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在前引路,羽翼劃破山間氤氳的霧氣,姿態從容不迫。
時而回旋,發出一兩聲清越的鳴叫,似在確認許清安是否跟上。
許清安禦風而行,青衫飄飄,不遠不近地隨在其後,神識卻如無形的水波,徐徐漫開,感知著這片人跡罕至的原始山林。
越是深入,四周景致愈發奇崛。
古木虯枝盤錯,遮天蔽日,藤蔓如巨蟒垂落,苔蘚厚積,散發出潮濕腐殖的泥土氣息。
空氣中彌漫的靈氣,確實比外圍又濃鬱了數分,雖依舊稀薄,卻更顯精純,帶著一股未經雕琢的野性。
如此前行約莫半柱香,穿過一片彌漫著淡紫色瘴氣的幽穀,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四麵環山的盆地,地勢極高,仿佛群山捧出的一顆明珠。
盆地中央,是一泓碧沉沉的深潭,水麵不過數畝,卻幽深得不見底,色澤墨綠。
仿佛一塊巨大的、未經雕琢的翡翠,靜靜地臥在群山懷抱之中。
潭水無波無瀾,平滑如鏡,倒映著周圍嶙峋的山峰與流雲變幻的天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靜謐與神秘。
潭邊不生尋常草木,唯有幾簇葉色湛藍、形態奇異的幽蘭,靜靜綻放,散發出清冽的冷香。
白鶴飛到潭水中央上空,盤旋數周,發出一連串愈發急促的清鳴。
長頸頻頻點向下方的水麵,雪白的羽翼映在墨綠的潭水中,分外醒目。
它那雙靈動的眸子望向許清安,充滿了明確的指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許清安降下身形,立於潭邊一塊光滑的巨石之上。
神識甫一接觸潭水,便感到一股深邃的寒意與濃鬱的癸水精華。
這潭水絕非尋常,其深處似乎凝聚著此地山脈水脈的靈樞,更有一股隱晦卻異常古老沉凝的波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跳,緩慢而有力。
“是在這潭水之下麼?”許清安輕聲問道,目光看向空中的白鶴。
白鶴聞言,鳴叫聲更加急切,雙翅扇動,激起下方潭水漾開圈圈漣漪,顯然是在給予肯定的答複。
許清安頷首,不再猶豫。
他雖不通水性仙法,但金丹已成,內呼吸早已取代口鼻,肉身強橫,更可駕馭天地靈機排開萬水。
他深吸一口氣,周身泛起一層極其淡薄、幾乎不可見的清輝,那是丹元之氣自然流轉形成的護體靈光。
一步踏出,便如一片羽毛般,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那墨綠色的潭水之中。
入水瞬間,刺骨的寒意包裹而來,尋常人隻怕立時凍僵。
但這寒意對許清安而言,不過清風拂麵。
護體靈光將潭水排開尺許,形成一個無形的氣罩,他身形向下沉去,速度不急不緩。
越往下,光線愈發黯淡,四周一片幽暗,水壓也逐漸增大。
但在許清安的神識感知中,這方水域卻並非死寂。
有發著微光的水藻如絲帶般搖曳,有通體透明的銀魚群倏忽來去。
更有一些形態古樸、外界早已絕跡的水生植物,靜靜生長在潭壁之上,散發出微弱的靈氣。
下行約十餘丈,已近潭底。
此處已無絲毫天光,漆黑如墨,水壓足以碾碎精鐵。
然而,在許清安的神識視野裡,潭底景象卻清晰可見。
底部並非淤泥,而是鋪著一層細密的白沙,瑩瑩發光,映照得潭底並不昏暗。
就在這片白沙中央,有一物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個約莫尺許見方的石匣,顏色與潭底岩石相近,呈灰黑色,表麵光滑,毫無斧鑿痕跡,仿佛天然生成。
那股沉凝古老的波動,正是源自這石匣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