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中遊人如織,多有文人墨客,飲酒賦詩,指點江山。
許清安氣質獨特,身旁白鶴做伴,引得不少人側目,卻無人上前叨擾。
他獨占一隅,要了一壺本地特有的“君山銀針”,自斟自酌,神思浩渺,與這天地湖山共呼吸。
正當他沉浸於這難得的疏闊心境之時,樓梯響動,上來數人。
為首一位一身青衫文士裝扮,約莫四十許歲,麵容清臒。
眉宇間卻籠著一層難以化開的憂鬱與憤懣,雖強作灑脫與同伴談笑,然眼神深處的落寞與不甘,卻難逃許清安感知。
其身邊跟著幾位同樣文人打扮的同伴,卻多是趨奉之態,言語間頗多恭維。
“……朝廷如今隻知苟安,一味求和,歲幣疊增,苦的還不是兩淮百姓?”
“慎言!了翁兄,此處非議政之所。”
“怕什麼!難道我魏了翁說錯了?聽說北邊那新崛起的蒙古更是虎狼之性,金人尚且難以招架。”
“他日若……唉,我朝卻還在自毀長城!聽聞鄂州那邊又有一位力主加強江防、整軍備戰的將官被彈劾了,說是‘妄開邊釁’?簡直荒唐!”
“唉……聽說那位將軍性子剛烈,得罪了不少人,此番怕是……可惜了,也是一腔報國熱血。”
許清安聞言,眸光微動。
魏了翁?
鶴山先生?
原來是他。
難怪有如此胸襟氣魄,卻又如此鬱鬱不得誌。
這是一位正直敢言、剛直不阿的理學大家,終其一生,仕途坎坷屢遭貶謫,空餘滿腔忠憤。
許清安的神識敏銳,能清晰感知到他氣息不勻,心脈波動劇烈,肝氣鬱結極深,已是憂思傷脾、鬱火攻心之象。
果然,此時,那鶴山先生似乎因情緒激動,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以手帕掩口,身體顫抖不止,顯得痛苦異常。
周圍同伴一時慌亂,有的幫忙捶背,有的忙著倒水。
許清安看得分明,這位鶴山先生絕非簡單嗆咳,而是舊疾複發,氣逆痰壅,兼之肝鬱化火,灼傷肺絡,病根已深。
許清安見狀,放下茶盞,緩步走了過去。
“諸位請讓讓,在下略通醫理。”許清安聲音平和,自有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那幾位文人一愣,見來人青衫磊落,氣度沉靜,身後白鶴神俊,雖驚疑其年輕,但也感受到不同尋常的氣質,連忙讓開。
許清安來到那咳嗽不止的鶴山先生身前,並未把脈,而是出手如電,並指虛點其胸前“膻中”、頸後“大椎”等處。
指尖靈元微吐,如春日暖陽化雪,瞬間理順其逆亂壅塞的氣息。
鶴山先生隻覺一股清涼溫潤之氣透體而入,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竟奇跡般地平複下去。
胸口的憋悶與灼痛也大大緩解,呼吸頓時順暢了許多。
他驚訝地抬起頭,看向許清安,掙紮著想要起身道謝。
“閣下不必多禮。”
許清安虛按一下,示意他坐好,“鬱結於心,發於肺腑。憂思傷人,甚於刀兵。還須放寬懷抱,珍重自身為要。”
鶴山先生聞言,渾身微微一震,對方寥寥數語,竟似直指他內心最深處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