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安於雲端霧中感知,隻微微搖頭,身形幾個起落,便消失於茫茫山嵐之後。
第三年,他北入歸州、巴東,山勢愈發奇崛險峻,路徑多在羊腸鳥道與鑿壁棧道之間切換。
真正是“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一路行來,但見官府胥吏催科征賦依舊,地方豪強兼並土地不止。
手段未必酷烈,卻如綿綿陰雨,無聲無息地浸蝕著升鬥小民的根基與盼頭。
村落之中,少見精壯男子,多是婦孺老弱操持農務,麵有菜色者不在少數。
田埂間,老農脊背彎折如弓,對著稀薄的收成唉聲歎氣。
他曾行經歸州以北一處名喚“苦竹埡”的荒僻山村,恰逢連月無雨,地裂禾枯,村中存糧將儘,饑饉與絕望的氣息彌漫。
夜深人靜時,許清安立於村後山巔,默運玄功,指尖掐訣,引動方圓數十裡內稀薄的水靈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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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一場範圍精準、清甜沁人的靈雨淅淅瀝瀝降下,獨籠罩那百畝焦渴田土與村落水源。
雨水蘊含一絲極微弱的生機,潤物無聲。
翌日清晨,村人驚見枯苗返青,泉眼複湧,皆以為天心仁愛,神佛垂憐,紛紛對空叩首,涕淚交加,歡喜莫名。
許清安匿於雲層之上,默然俯瞰那片重煥的生機與村民劫後餘生般的歡騰,心中並無多少喜悅,反有一絲沉重的無力感悄然蔓延。
個人顯聖,救得一時一地,然這天下之大,民生之多艱,又豈是一場靈雨所能普濟?
三年風塵,履跡萬裡。
龜甲空間裡,增添了數十味藥性獨特、或載或未載於《臨安本草》的草木金石;
他的心中,那幅關於南宋江山的畫卷則愈發清晰而複雜。
其上有壯麗雄奇的山川脈絡,有頑強質樸的生生不息,亦有層層疊疊、積重難返的塵世困頓與悲歡離合。
時序流轉,已是理宗紹定元年,十一月深秋。
許清安終於穿行過最後一道名為“摩天嶺”的險峻山隘,眼前豁然開朗。
一道湍急的河流如白練般繞城而過,水聲嘩嘩。
河邊分布著些許簡陋卻忙碌的碼頭,停泊著吃水頗深的貨船與輕捷的漁舟。
一座雄城依山傍水,盤踞於前方。
城牆高厚,多以巨大山石壘砌,曆經風霜兵燹,斑駁之中透著一股邊關特有的沉雄與蒼勁。
城頭之上,宋字旗與“文”字將旗在蕭瑟秋風中獵獵翻卷,守城兵卒的身影依稀可見,給這座邊城增添了幾分肅殺與緊張的氣氛。
風中送來了炊煙、人語、馬嘶、還有牲畜圈欄特有的氣味,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邊城特有的氣息。
一種不同於內陸州府的、為生存與防禦而緊繃的忙碌感,彌漫在空氣裡。
文州,到了。
此地已是利州西路前沿,真正的邊陲重鎮。
向西,是更為蠻荒、羌氐雜處的岷峨群山;向北,過陰平古道,便可遙望隴南;向南,則是通往成都平原的、那條傳說中的艱難蜀道的起點。
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商賈畏途卻又不得不經行之地。
許清安立於一道草木萋萋的古舊烽燧台基上,遙望這座即將進入的城池。
夕陽正將最後的餘暉塗抹在城牆雉堞之上,渲染出一種蒼涼的暖金色。
青衫在愈來愈涼的晚風中拂動,他卻渾然不覺寒意,氣海之內,那枚靈液金丹依舊圓融流轉,熠熠生輝。
而這一路所見所聞,山川之壯闊,民生之維艱。
如同一次次無聲的淬煉,讓他那顆修行之心,在近乎靜止的時光裡,沉澱得愈發通透與深邃。
他微微籲出一口氣,氣息在清涼的空氣中凝成一道淡淡的白霧,旋即消散。
嘴角噙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弧度,似是感慨,又似是期待。
“三秋塵履印山河,萬裡風煙入懷襟。且看這文州之地,這座矗立於風雲際會之處的邊城,又有何等際遇,靜待我這方外之人。”
語聲清淡,隨風而散,融於蒼茫暮色。
他穩步下坡,青衫背影在山道上漸次清晰,向著那座沐浴在落日最後光輝中的巍巍邊城,不疾不徐,從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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