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光西斜,海風帶來了鹹腥濕潤的氣息。
許清安一人一鶴已行至慶尚道沿海一帶。
處山巒疊翠,近處田舍漸稀,灌木與裸露的礁石入得眼前。
海浪拍岸的嘩嘩聲,取代了內陸的雞犬相聞,更顯出一種曠遠寂寥。
前方是一個倚著小小海灣的漁村,幾十戶低矮的茅屋與木屋雜亂聚攏。
本該是炊煙嫋嫋,漁舟晚唱的時刻。
然而,許清安腳步微微一頓,平和的目光驟然一凝。
風裡送來的,不僅僅是海腥,更有一股極淡,卻無法忽視的……血腥氣。
與此同時,神識感知之中,前方那村落方向,交織著狂亂的戾氣、絕望的死氣,以及微弱的、行將熄滅的生息。
喊殺聲、狂笑聲、哭泣聲,雖因距離尚遠而模糊,卻如針般刺入他遠超常人的感知。
白鶴亦昂起修長的脖頸,黑玉般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清冷的光。
它感受到了主人身上那瞬間斂起的氣息,不再如平日般溫潤,而是隱帶鋒棱。
許清安未發一言,身形已如一抹青煙,倏忽間落在村外一處高聳的礁岩之上。
放眼望去,小小的漁村,已成人間煉獄。
多處屋舍燃著熊熊烈火,黑煙滾滾,映得傍晚的天空愈發晦暗。
村中泥濘的空地上,橫七豎八倒伏著村民的屍體。
男女老幼皆有,死狀淒慘。
鮮血染紅了地麵,彙入泥土,流入石縫。
一些身著雜亂倭服,梳著月代頭,手持狹長倭刀或竹槍的浪人,仍在村中穿梭。
追逐著寥寥無幾的幸存者,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與狂笑。
他們搶奪著任何看似值錢的物什,踹開屋門,將驚恐的村民從藏身處拖出,刀光一閃,便是又一條性命逝去。
哭喊聲、求饒聲、倭寇的嗬斥與狂笑、火焰燃燒的劈啪聲……混雜在一起,衝擊著耳膜。
許清安的目光掃過那些倭寇。
他們身形大多矮壯,動作敏捷而凶殘,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殺戮帶來的快意。
這與他在中原聽聞的,那些滋擾沿海的“髡頭鳥音”之輩形象重合。
融合的現代記憶深處,一種跨越時空的厭惡與凜冽殺意,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那是源自骨血裡印記的對這種毫無人性、專事劫掠屠戮之行徑的深深憎惡。
“唳——!”
白鶴清唳,聲遏行雲,帶著凜然之意,打破了村中絕望的喧囂。
礁岩上的青衫身影,終於引起了部分倭寇的注意。
幾個正在搜刮財物的倭寇抬起頭,望見那獨立高岩,衣袂在海風中飄拂的身影,以及身旁神駿非凡的白鶴,都是一愣。
“哪裡來的酸儒?”
一個頭目模樣的倭寇操著生硬的高麗語,夾雜著倭音,獰笑道,“看樣子倒像隻肥羊!抓住他!”
頓時,便有五六名倭寇棄了眼前的獵物,揮舞著倭刀,嚎叫著向礁岩衝來。
他們步伐詭異,速度極快,顯是精通技擊的悍匪。
許清安麵露憎惡,麵對衝來的倭寇,他甚至未曾移動腳步,隻是並指如劍,於身前虛虛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道淡青色的靈光,如新月般掃過衝在最前麵的三名倭寇。
那靈光看似柔和,卻蘊含著凝丹境修士掌控的精純丹元之力。
三名倭寇前衝之勢戛然而止。
他們手中的倭刀停滯在半空,臉上的獰笑凝固。
下一刻,自腰腹間,一道平滑如鏡的切痕浮現,三人無聲無息地分為兩截,倒地身亡。
傷口處竟無多少鮮血噴濺,仿佛所有的生機在瞬間已被那靈光湮滅。
後續衝來的兩名倭寇駭然止步,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他們甚至未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許清安目光未在他們身上停留,轉而望向村中那些仍在行凶的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