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徹底沉入海平麵,最後一絲暖光被墨藍色的暮靄吞噬。
漁村的火光已然黯淡,隻餘縷縷青煙,混合著未曾散儘的腥甜氣息,在海風中嗚咽盤旋,訴說著方才的慘烈。
幸存的村民相互攙扶,收斂親人屍骨,壓抑的悲泣聲斷續傳來,為這海濱之夜平添無數淒涼。
許清安立於礁岩之上,青衫在漸起的海風中拂動,獵獵作響。
他目光如冷電,投向東方那片無垠的、此刻已與夜幕融為一體的茫茫海域。
神識如無形的水波,以他為中心,向著倭寇所指的蛇尾島方向極速蔓延。
百裡,千裡……浩瀚的海域,星羅的島嶼,無數生靈的氣息。
無論是深海潛遊的巨魚,還是孤島上棲息的飛鳥,亦或是在近海隨波逐浪的零星舟楫。
皆在他那磅礴如海的靈識中一一映照,纖毫畢現。
尋常凡人難以企及的廣闊範圍,於他而言,不過心念轉動之間。
忽然,他目光微凝。
約莫一日海程之外,一座形似扭曲蛇尾的荒僻島嶼,清晰地浮現在他識海之中。
島上,戾氣、血氣、汙濁之氣交織衝霄,遠勝方才這小漁村百倍。
簡陋的營寨依著崎嶇的地勢搭建,人影綽綽,不下數百。
皆帶著與屠村倭寇同源的氣息。
更深處,依稀有簡陋的洞穴或木石結構的屋舍,想必便是其儲藏劫掠所得與頭目居停之所。
那所謂的“異寶”與密室,應當便在其中。
“找到了。”
他低語一聲,聲音平靜,卻帶著海風也吹不散的寒意。
無需多言,身旁白鶴通靈,已然明了其意。
它引頸長鳴,聲裂雲霄,在這悲戚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越凜冽。
旋即,雙翼展開,足有丈餘,雪白的羽毛在漸起的月光下流轉著朦朧清輝。
許清安一步踏出,身形輕若鴻羽,已穩立於白鶴寬厚的背脊之上。
“唳——!”
白鶴再鳴,雙翼鼓蕩。
激起地麵一圈氣浪,載著青衫主人衝天而起,化作一道白虹,刺破沉沉夜幕,直向東方疾射而去。
其速之快,隻見夜空雲層被輕易撕裂,海麵在下方急速倒退,化作一片模糊的深藍。
月華如水,灑落海天,將鶴影青衫映照得宛如謫仙臨世。
然而,這仙姿之下,攜著的卻是雷霆之怒,殺伐之機。
不過半半柱香功夫,那座蛇尾狀的島嶼已遙遙在望。
夜色中,島嶼輪廓猙獰,如同匍匐在墨色海麵上的一頭巨獸。
島上燈火零星,更多的是燃燒的篝火,映照出諸多晃動的、狂放的身影。
喧嘩聲、猜拳行令聲、女子的哭泣與浪人的狂笑,混雜著海濤傳來,勾勒出一處藏汙納垢、罪惡滋生的巢穴。
許清安立於鶴背,俯瞰全島,眼神淡漠。
神識細細掃過,確認了島上的每一處崗哨,每一間營房。
以及那位於島嶼中心、守衛明顯更為森嚴的,以粗大原木和岩石壘砌的主寨。
寨中深處,確有一處地方,被粗糙的林木遮蔽,想必便是那密室所在。
他此行目的,簡單而純粹。
白鶴盤旋於島嶼上空,高度漸降,其神駿的姿影與清越的鶴鳴,終於引起了下方一些值守倭寇的注意。
驚疑的呼喝聲響起,有人指向天空。
許清安對下方的騷動恍若未聞。
他緩緩抬手,五指虛張,一枚非金非玉、閃爍著五色毫光的細針,悄然浮現於掌心。
針體之上,五行道韻流轉不息,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磅礴生機與潛藏的毀滅之力。
正是他耗費心血煉製的本命法器——五行針。
此針初成於昆侖墟,曾引動五行劫雲,蘊藏造化之妙,亦具征伐之威。
此刻,他欲以此仙家法器,行滌蕩汙穢之舉。
“去。”
輕輕一語,如清風拂過。
掌中五行針驟然光華大放,嗡鳴之聲清越如龍吟。
下一刻,它衝天而起,於島嶼正上方的高空中懸停。
五色光華流轉速度驟增,化作一個巨大的、覆蓋了整個島嶼上空的玄奧光輪。
光輪緩緩旋轉,金、青、藍、赤、黃五色光芒交織,映照得下方島嶼明滅不定,恍若白晝。
海風似乎在這一刻停滯,海浪也屏住了呼吸,一股無形卻浩瀚無邊的威壓,自那光輪中彌漫開來,籠罩四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