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拉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是那種站在知識懸崖邊、即將窺見前所未有風景時的戰栗。她終於明白委員會為何對“搖籃”相關信息如此諱莫如深,為何對任何“熱力學異常”如此敏感!他們不是在害怕未知,他們是在害怕被人發現他們賴以維持統治的根基,建立在對像阿灼這樣的“原生載體”的剝削和恐懼之上!
他們很可能知道psh粒子的存在,知道“搖籃”的真正運行機製,但他們選擇的是控製和壓抑,而不是理解和引導!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血液分析報告上。【與‘搖籃’低功率輸出模式能量殘留高度吻合】。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阿灼的力量,與“搖籃”同根同源?還是意味著,“搖籃”本身,就是由一個或多個巨大的、被控製的“原生載體”在驅動?
一個更大膽、更驚人的猜想掠過她的腦海:難道第七庇護所的能源危機,不僅僅是因為設備老化,更深層的原因,是那個驅動“搖籃”或與之相關的“原生載體”出現了問題?或者……是委員會故意提高了抽取效率,罔顧“載體”的承受極限?
她猛地坐直身體,呼吸變得急促。她需要知道更多!她需要接觸到“搖籃”本身!她需要更深入地研究阿灼,了解psh粒子的激活條件、控製方式、能量轉換效率……
但下一秒,現實的冰冷立刻澆熄了她的興奮。
阿灼現在被巴頓控製著,被標記為“異常”,處於最高等級的隔離狀態。委員會很可能已經下達了進一步的指令。沃倫所長在能源崩潰的壓力下,會做出什麼選擇?是保護這個潛在的、不可思議的鑰匙,還是……遵循委員會的命令,清除這個“不穩定因素”?
而她本人,剛剛對阿灼進行的這些未經授權的深度檢測,一旦被巴頓或者委員會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她的工作室可能早已處於監控之下。
風險。巨大的風險。
凱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迅速操作起來,將最關鍵的數據和比對結果加密壓縮,傳輸到一個物理隔離的、偽裝成廢棄零件的移動存儲器中,然後從工作台上徹底刪除所有相關記錄,並用無意義的垃圾數據覆蓋了儀器緩存。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感覺比連續工作48小時還要疲憊。大腦卻因為過度思考和興奮而異常清醒。
她的目光穿過昏暗的紅色光暈,仿佛能穿透層層牆壁,看到那個被關在冰冷隔離室裡、茫然無助的少年。
他不是一個麻煩。
他是一個奇跡。
一個活生生的、行走的物理學聖杯。
一個可能解開“搖籃”之謎,甚至解決能源危機的關鍵。
但他自己對此一無所知,隻承受著這份力量帶來的恐懼和排斥。
一種複雜的情緒在凱拉心中湧動。科學家的極度好奇、發現真理的狂喜、對委員會可能進行的掩蓋和清除行為的憤怒,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被她理性思維忽略的,對那個少年處境的同情。
她不能再等了。也不能再僅僅滿足於遠程觀察和數據挖掘。
她需要接近他。需要與他對話。需要……一個盟友。
她再次打開內部通訊係統,目光落在之前那條被標記為“稍後處理”的、發給所長沃倫的訊息上。
【至:所長沃倫】
【發自:技術官凱拉】
【主題:關於東部管道異常熱循環波動的初步分析請求緊急補充二次更新】
【內容:所長,我的初步分析表明,該異常可能涉及底層能量係統的核心交互問題,絕非簡單設備故障。今日西區事故或為同類現象的極端表現。我已初步鎖定異常能量簽名,但其性質特殊,需與事故親曆者維護學徒阿灼)進行麵對麵技術訪談,以獲取關鍵感知數據,構建完整模型。此事關乎係統穩定性研判,及可能的新型能量利用途徑探索,請求最高優先級處理。另:隔離環境或對關鍵數據采集產生乾擾,建議轉移至可控實驗室環境。】
她仔細斟酌著用詞。將阿灼稱為“事故親曆者”而非“異常體”,強調“技術訪談”和“感知數據”,弱化其個人特殊性,而是將其定義為信息源。同時拋出了“新型能量利用途徑”這個極具誘惑力、尤其是在當前能源危機下的誘餌,並暗示隔離室不利於她獲取“數據”。
這既是一個請求,也是一次試探。試探沃倫的態度,試探委員會指令的執行程度,也為自己下一步行動爭取空間和合法性。
她的手指懸在發送鍵上,這一次沒有絲毫猶豫。
按下。
訊息化作一道加密的數據流,射向庇護所那既傳遞希望也傳遞毀滅的神經網絡,射向那個正站在命運岔路口、焦頭爛額的所長。
然後,她站起身,走到門邊,輕輕打開一條縫隙。幽暗的紅色警報光下,走廊儘頭似乎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快速隱入陰影。
凱拉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狩獵開始了。而她,既是獵物,也可能……是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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