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區臨時居所的溫暖,對於阿灼而言,並非舒適的溫床,而更像一個設備精良的康複中心與高壓實驗室的混合體。二級配給帶來的充足營養和恒溫環境,確實在緩慢地修複他受損的身體,驅散著那如影隨形的內部寒冷。但與之伴隨的,是凱拉技術官日益嚴格和頻繁的“測試”安排,以及一種無形的、要求他必須儘快“有用”的壓力。
他獲得了一項新的、奇特的“特權”——在非測試時間,可以申請進入一個經過特殊屏蔽處理的、狹小的隔離練習室。這裡四壁覆蓋著能吸收能量和輻射的暗色材料,配有基礎的生命維持和緊急抑製係統,是凱拉專門為他劃出的、一個嘗試與體內那頭名為“力量”的困獸進行對話的鬥獸場。
第一次獨自站在這個絕對寂靜的空間裡,阿灼感到的隻有窒息般的恐懼。這裡讓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西區事故的混亂和隔離室的絕望。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類似臭氧和金屬灼燒後的淡淡氣味,那是他上一次不成功嘗試留下的痕跡。
他久久沒有動作,隻是背靠著冰冷的吸能牆壁,感受著自己過快的心跳。凱拉的警告言猶在耳:“情緒是鑰匙,也是炸藥。你必須學會在絕對冷靜的狀態下找到它,轉動它,而不是砸碎它。”
冷靜?麵對這種隨時可能反噬自身、將他凍成冰雕的力量,他該如何冷靜?
但退縮的代價他更清楚。失去價值,就意味著失去這暫時的庇護,重新變回那個等待“淨化”的怪物。求生的本能,以及一絲被這短暫“優待”所點燃的、極其微弱的希望,最終壓倒了恐懼。
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凝視著它。這雙手布滿凍傷、燙傷和磨損的痕跡,是一雙底層學徒的手。但現在,凱拉告訴他,這雙手可能握著改變命運——他自己和整個庇護所命運——的鑰匙。
他閉上眼睛,努力回憶第一次相對“成功”引導時的感覺。不是在“心臟”外圍那次幾乎虛脫的嘗試,而是更早,在極度憤怒和絕望中,那股力量自行噴湧而出的瞬間。那時的感覺…是灼熱,是膨脹,是毀滅一切的衝動。
他嘗試著去模擬那種極致的憤怒,去想工頭哈斯的欺壓,想委員會的冷漠,想自己被當作怪物的恐懼…
嗡…
一絲微弱的熱流似乎在他體內悸動了一下,掌心傳來刺痛的灼熱感。
他猛地睜開眼,看到一縷極其不穩定的、邊緣帶著煙絮的赤紅色火苗,如同風中殘燭般在他掌心上方幾厘米處跳躍、閃爍。它散發出驚人的熱量,讓周圍的空氣都扭曲起來,但大部分能量都仿佛浪費在了維持自身狂暴的形態上,不斷有細碎的火星崩散消失。
僅僅是維持了不到三秒,阿灼就感到一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虛弱感襲來,那力量仿佛要開始倒抽他自身的能量!他驚恐地立刻切斷了意念,火苗噗地一聲熄滅,留下掌心一小片灼熱的刺痛感和空氣中淡淡的焦糊味。
失敗。依舊是狂暴而浪費的模式。情緒,尤其是負麵情緒,確實是強大的催化劑,但卻是一把無法控製方向的雙刃劍。
沮喪像冰水一樣澆下。但他沒有放棄。凱拉提供的理論模型碎片在他腦中回放——量子隧穿、穩定性、效率…
幾天後,在一次由凱拉遠程監控的測試中,當他再次因為過度專注和緊張而引發出赤紅火焰,並幾乎再次引發反噬時,凱拉冰冷的聲音通過室內通訊器響起:“停下!你的神經β波峰值過高,正在誘發非相乾性隧穿!嘗試深呼吸,降低杏仁核活動,想象能量流動是水流,不是爆炸!”
水流…不是爆炸…
下一次獨自練習時,他嘗試改變思路。他不再去試圖“點燃”什麼,而是回憶起那種奇異的“感知”狀態——能“看到”能量流動的狀態。他放鬆身體,放緩呼吸,努力清空大腦中的恐懼和雜念,將注意力完全沉浸在體內那片虛無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什麼也沒有發生。就在他幾乎要再次被沮喪吞噬時,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出現了。
仿佛在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中,出現了一顆極其微小的、溫暖的光點。它不像赤紅火焰那樣張揚狂暴,而是內斂的、穩定的,帶著一種奇異的秩序感。
他小心翼翼地,用全部的意念去“觸碰”那個光點,不是命令,而是…引導。
他緩緩抬起手。
這一次,沒有劇烈的熱量,沒有刺目的光芒。一縷纖細而穩定的、呈現出純淨金黃色的火焰,如同擁有生命的液態陽光,溫順地在他指尖上方懸浮、流淌。它發出的光溫暖而不刺眼,熱量高度集中,幾乎沒有浪費的散逸。
成功了?!
阿灼心中剛升起一絲激動——
那縷金黃色的火焰立刻劇烈地閃爍起來,顏色開始向渾濁的橙紅色退化,穩定性急劇下降!
他立刻意識到是自己的情緒波動乾擾了它!他趕緊壓下心中的波瀾,重新將意念專注於維持那種穩定的、水流般的引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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