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過的短暫興奮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浸透骨髓的疲憊。隊伍在峽穀對岸的岩架下癱坐,粗重的喘息聲在岩壁間回蕩。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防寒服上凝結著血冰與汗漬,一張張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恍惚。
阿灼的狀況最令人揪心。他癱靠在岩壁上,臉色灰敗如紙,連握著地脈精髓的手指都在不受控製地輕顫。強行乾擾能量橋的反噬遠超預期,不僅抽空了他的能量,更仿佛在他精神深處撕裂了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凱拉跪在他身邊,用修複好的監測儀反複掃描,眉頭越鎖越緊。
能量核心萎縮到危險閾值,精神圖景出現裂痕......她的聲音低沉,他需要絕對靜養和持續的能量滋養,至少幾天內不能再動用任何能力。這個結論讓所有人的心都沉入穀底。在這最後的征程上,失去他們最強大的依仗,無疑是致命的。
巴頓和雷娜迅速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作為領導者,他們沒有沉溺於憂慮的奢侈。
此地不宜久留。巴頓的聲音帶著砂石摩擦般的粗糙感,卻依然堅定,委員會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立刻轉移,找個能藏身的地方。
雷娜已經起身,動作比平時略顯滯澀,但背起長管步槍的姿態依然利落。她銳利的目光掃過上方猙獰的岩層,最終鎖定一條被陰影和怪石遮蔽的狹窄裂縫:那裡,有氣流。我先探路。沒有多餘的話,她像融入陰影的豹子般悄無聲息地摸了上去。
這就是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合出的信任。隊伍默默跟上,相互攙扶著鑽入那條僅容一人通行的縫隙。裂縫內部陰暗潮濕,向下延伸,岩壁上的冷凝水不斷滴落,在死寂中發出清晰的回響。約半小時後,前方豁然開朗,一個不大的天然洞穴呈現眼前。洞壁覆蓋著發光的苔蘚,投下幽綠的光暈,一角有地下滲水彙聚成的淺潭,空氣雖然帶著土腥和黴味,卻遠比外麵純淨。
就在這裡休整。巴頓下令,聲音在洞窟中產生輕微的回音。雷克,帶人守住入口,兩班輪換。凱拉,優先處理阿灼和其他傷員的傷勢。
洞穴內立刻陷入緊張的忙碌。凱拉將最後一點高能營養劑緩緩注入阿灼靜脈,又和小傑一起,小心翼翼地將那塊所剩不多的地脈精髓安置在阿灼胸口,讓其溫和的能量持續滋養他枯竭的核心。周琳則獨自走到洞穴中央,閉目盤坐,雙手輕觸地麵,全力擴展她的感知,試圖捕捉任何可能指引前路的。
雷娜沒有休息,她仔細檢查著每個人的裝備狀況,將所剩無幾的彈藥進行重新分配,同時默默加固著洞穴入口的簡易防禦。當她走到阿灼身邊時,停留了片刻,看著少年蒼白的臉,被嚴重凍傷疤痕割裂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隻有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將一塊從自己配額裡省下的高能量壓縮口糧塞進了小傑手裡,示意他照顧好阿灼。
阿灼在昏沉中漂浮,意識像破碎的羽毛散落在黑暗的虛空。寒冷和虛無不斷拉扯著他,仿佛要將他徹底溶解。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渙散的邊緣,一股溫和而堅定的暖流從胸口注入,如同在無儘黑暗中點亮的一盞孤燈,微弱卻頑強地指引著方向。那是地脈精髓的力量,其間更夾雜著一絲來自水晶林的祝福印記,緩慢修複著他受損的經絡和瀕臨崩潰的精神圖景。
不知過了多久,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首先看到的是小傑那雙寫滿擔憂的通紅眼睛,和凱拉監測儀屏幕發出的幽幽藍光。
你醒了!小傑的聲音帶著哽咽的喜悅。
感覺像是......被丟進粉碎機裡......轉了幾圈......阿灼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個字都牽扯著靈魂深處的疲憊,但......還活著。他嘗試內視,能量海依舊乾涸見底,但那種令人絕望的崩潰感已經消退,核心處有一點溫暖的微光正在頑強地重新凝聚。
你需要時間,阿灼。凱拉語氣嚴肅,帶著不容置疑的告誡,接下來的路,我們可能無法再依賴你的力量了......
她的話被周琳的突然起身打斷。周琳的臉色蒼白,額角帶著汗珠,但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裡卻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混合著震驚與一絲明悟。
我捕捉到了......尖塔的‘回響’。她的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它很近了,能量的波動如同黑夜風暴中唯一的燈塔,清晰而強大。但是......她話音一頓,手指指向洞穴更深處的黑暗,那裡的岩壁似乎都在吸收光線,在通往尖塔的路上,橫亙著一個極其異常的領域......那裡的‘回響’,是徹底的‘空無’。
空無?巴頓眉頭緊鎖。
不是死寂,也不是屏蔽。周琳努力尋找著準確的描述,指尖無意識地在空中劃動,那是一種......絕對的‘吞噬’領域。任何進入其範圍的存在——能量、聲音、物質波動,甚至是我延伸出去的感知意念——都像水滴落入沙漠,瞬間消失無蹤,得不到任何反饋。我無法‘聽’到裡麵的任何情況,那裡是一片真正的‘回響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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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另一種更強大的‘影噬獸’?雷娜的手指無聲地搭上了步槍扳機。
不,性質完全不同。影噬獸是主動的吞噬和汙染,帶有明確的惡意。而那裡......周琳緩緩搖頭,更像是一個自然形成的、絕對的‘虛無地帶’,或者說,一個巨大的、等待被填滿的‘空白’容器。阿爾法7和磐岩的知識裡都沒有關於它的記載。它可能是冰封紀元後地脈劇烈變動形成的新險地,也可能是......一直被某種更古老的力量所隱藏,直到最近,或者直到我們接近,才顯現出來。
一個未知的、連感知都能吞噬的深淵,橫亙在筋疲力儘的隊伍與最終目標之間。
洞穴內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靜。剛剛因為靠近目標而升起的一絲希望,再次被這無法理解、無法探測的障礙無情擊碎。
就在這時,阿灼掙紮著,用虛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說道:我們必須......穿過去。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世界的命運,同伴的犧牲,阿爾法7的托付,磐岩的認可,還有懷中鑰石那持續的、微弱的悸動,都係於這最後的旅程。
他看向周琳,眼中重新燃起一點微光:能確定......那個‘深淵’的範圍嗎?或者......有任何可以通過的跡象?
周琳再次閉目,將全部心神投向那片令人不安的虛無。這一次,她感知了更久。當她重新睜開眼時,帶著一絲不確定:範圍極大,幾乎覆蓋了所有通往尖塔核心能量場的路徑。至於通過的方法......唯一的線索是,在‘深淵’的邊緣,我感覺到了一些斷斷續續、極其古老微弱的‘標記’。它們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被刻意留下的路標?或者說,是某種古老試煉的......起點?
試煉的起點?眾人麵麵相覷,這個詞為前方的絕境蒙上了一層更加神秘而嚴峻的色彩。
就在此時,阿灼胸口的地脈精髓似乎與他的心跳共鳴般,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段來自水晶林的、此前未被完全解讀的信息碎片,悄然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關於心語印記的更深層用途:它不僅是尋求古老盟友幫助的憑證,在某些被遺忘的、由世界本身設立的古老試煉中,它更是證明資格、叩開大門的。
阿灼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按在自己胸口。在那裡,晶歌蝠王饋贈的心語印記正散發著微弱的、隻有他能感知的暖意。
難道,這最後的回響深淵,並非純粹的死亡絕地,而是通往守望尖塔之前,必須經曆的、由這片傷痕累累的大地母親所設下的......最終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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