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灼的意識徹底投入那狂暴的能量噴發柱時,他感覺自己不再是駕馭小舟的水手,而是變成了投入熔爐的一粒塵埃。無邊的痛苦瞬間將他淹沒,那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能量層麵最本源的撕裂感,混雜著“影”的腐蝕性低語,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針,反複刺穿他的精神核心。
黑暗。混亂。暴虐。毀滅。
這些負麵意念如同實質的潮水,試圖衝垮他的自我認知,將他同化為這瘋狂能量的一部分。他感覺自己正在被分解,被消化,意識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秩序……是虛妄……”
“存在……即是痛苦……”
“融入……永恒的寂靜……”
“影”的誘惑與地脈的痛苦交織在一起,形成最致命的漩渦。阿灼緊守著一絲清明,那是對巴頓、雷娜、凱拉、周琳……對所有同伴的回憶,是對聖所古樹溫暖脈動的記憶,是掌心鑰石傳來的、微弱卻堅定的觸感。那是他作為“守護者”阿灼的錨點,是他不能被磨滅的“秩序”本源。
他不再試圖去對抗整個漩渦的洪流——那無異於螳臂當車。他將所有的意誌力,所有的精神能量,極度內斂,凝聚成一顆微小的、卻無比堅韌的“秩序之種”。然後,他放棄了掙紮,任由狂暴的能量流裹挾著這顆“種子”,向著噴發柱的最深處,向著那痛苦與混亂的源頭,沉淪而去。
下降,不斷下降。穿過粘稠的黑暗,穿過撕裂的能量亂流,穿過那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絕望。他的意識體變得越來越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抵達極限,意識即將被徹底同化、湮滅的那一刻——
他的“秩序之種”,觸碰到了某種東西。
不再是狂暴,不再是混亂,也不再是純粹的“影”的虛無。那是一種更深層的、被重重痛苦與汙染包裹著的……脈搏。一種沉重、緩慢、充滿了古老創傷,卻依然頑強跳動的……意誌。
是這道地脈本身殘存的意誌!是蓋亞意識在這片區域被汙染和扭曲前,留下的最後一絲屬於星球本身的、追求平衡與生機的本能!
它太微弱了,被無儘的痛苦和“影”的腐蝕層層覆蓋、壓製,如同被埋在萬丈淤泥下的微弱火星。但它確實存在著!
阿灼那顆即將熄滅的“秩序之種”,如同找到了同頻共振的夥伴,猛地亮起了一絲微光!他將自己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希望,所有從同伴那裡獲得的力量,以及鑰石中蘊含的、與蓋亞同源的平和意念,化作一道最純粹的信息流,注入那顆微弱的“火星”。
“醒來……”
“我們……來了……”
“與你……同在……”
“驅逐……黑暗……”
“回歸……平衡……”
沒有複雜的語言,隻有最本初的意念交流。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在黑暗中孤獨掙紮了無數歲月的母親最本初的那部分意識,並告訴她:你並非獨自承受。
那一瞬間,仿佛過去了永恒,又仿佛隻是一刹那。
被阿灼的意誌所點燃,那道微弱的地脈意誌“火星”,猛地跳動了一下!
如同在粘稠的原油中投入了一顆火種,雖然微小,卻引發了連鎖反應!
以阿灼的意識為核心,一道細微卻無比純淨的“秩序”漣漪,以超越能量層級的方式,驟然擴散開來!這道漣漪並非強行驅散黑暗與混亂,而是如同一種“喚醒”的波頻,所過之處,那些被壓製、被汙染、被打散的地脈本身蘊含的、微弱的秩序殘響與平衡意念,如同沉眠的士兵聽到了集結的號角,開始自發地、微弱地……共振!
深淵洞穴內,現實層麵。
在巴頓和凱拉驚愕的注視下,那道瘋狂噴發的、暗紅與漆黑交織的能量柱,其核心深處,突然亮起了一點極其微小的、純白色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渺小,與龐大的能量柱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它卻無比堅定地存在著,如同無儘黑暗宇宙中的第一顆恒星!
緊接著,能量柱的狂暴勢頭,出現了極其細微、但確實存在的……凝滯。那些瘋狂抽打岩壁的混亂能量觸須,動作明顯遲緩了一瞬,其表麵的漆黑色“影”之腐蝕物質,仿佛遇到了某種天敵,開始不安地蠕動、退縮。
“成功了?!阿灼他……”凱拉難以置信地看著數據屏幕上瞬間紊亂但又隱約指向某個新平衡點的能量讀數。
“不……還沒有……”巴頓眼神銳利,他看到了更深處的東西。那點純白光芒雖然出現,但依舊被龐大的黑暗與混亂重重包圍,如同暴風雨中隨時可能熄滅的燭火。阿灼的意識,此刻正處在那最危險的核心!
平台上的石痕老者和他年輕的同伴,此刻卻做出了令人意外的舉動。他們放下了武器,麵對著能量噴發柱的方向,跪拜下去,用一種古老而蒼涼的語言,吟唱起斷斷續續、卻充滿虔誠意味的歌謠。那歌謠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特的力量,與洞穴的震動、與能量的嘶吼隱隱相和,如同在應和阿灼點燃的那點星火,為它提供著來自這片土地古老記憶的微弱支持。
凱拉立刻捕捉到了這種變化:“這種聲波……帶有微弱的秩序共鳴特性!他們在用他們的方式幫助阿灼!”
巴頓深吸一口氣,知道此刻任何外界的物理乾預都可能適得其反。他隻能相信阿灼,相信那個年輕“守護者”體內所蘊含的、超越他們理解的意誌與力量。
“保持警戒!為阿灼爭取時間!”他沉聲下令,目光緊緊鎖定著能量柱核心那一點搖曳的、卻承載著整個星球一線生機的……
意誌星火。
而在那毀滅性能量的最深處,阿灼正以自身靈魂為燃料,艱難地維持著那初生的火焰,等待著它燎原的那一刻。
他知道,他點燃的,不僅僅是地脈的秩序,更是這個世界對抗虛無的……第一簇真正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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