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所內的時間,仿佛因阿灼的沉眠而變得粘稠、緩慢。水晶古樹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穩定而持續地將精純的生命能量注入阿灼體內。他躺在粗壯的根莖旁,像一株亟待滋養的幼苗,臉色依舊蒼白,但那種生命力急速流逝的駭人感覺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度的、近乎停滯的休眠。
周琳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她的感知能力讓她能最清晰地把握阿灼精神圖景的狀態。那原本因過度透支而布滿裂痕、黯淡無光的圖景,在古樹能量的滋養下,裂痕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彌合,黯淡的底色上也重新泛起了微弱的、屬於阿灼自身靈魂本質的光芒。但這過程極其緩慢,如同在修補一件極度脆弱的古老瓷器,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儘棄。
“他的核心意識……沉得很深,”周琳偶爾會向巴頓和凱拉彙報,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什麼,“像是在一片溫暖而黑暗的海洋底部沉睡。古樹的能量在修複‘損傷’,但喚醒他……需要時間,也需要他自己的力量。”
巴頓每日都會來看望數次,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兵看著昏迷不醒的少年,堅毅的眼神中也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他拍了拍周琳的肩膀,沉聲道:“照顧好他,也照顧好你自己。我們都需要時間恢複。”
聖所並沒有因為核心戰鬥力的昏迷而陷入停滯。相反,一種更加有序的、內斂的活力正在滋生。
凱拉帶領著包括幾名稍懂技術的“失落者”在內的團隊,全力投入到對尖塔係統的修複和“星火”網絡的拓展中。地脈的穩定帶來了顯著的好處:尖塔內部的能量流動變得平穩,許多之前因能量擾動而無法訪問的係統模塊逐漸恢複了響應。雖然權限依舊混亂,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般死寂。
“我們又成功連接上了兩個‘星火’節點!”幾天後,凱拉興奮地向巴頓報告,終端屏幕上代表著穩定連接的光點又增加了兩個,“一個是位於南部冰川下的自動氣候觀測站,另一個……似乎是一個小型的、處於休眠狀態的生態檔案館!它們的數據流很乾淨,沒有檢測到‘影’的模仿痕跡!”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擴大了信息獲取的範圍,更可能找到關於遠古科技、曆史乃至生態修複的寶貴資料。
雷娜在休整的同時,負責起聖所及其周邊區域的防衛整合與訓練工作。她將戰鬥隊員與那些願意拿起武器的“失落者”青壯年混編,利用他們對地形的熟悉,建立起更有效的巡邏和預警體係。委員會殘部的活動跡象進一步減少,仿佛隨著“最終權柄”的失控和地脈的穩定,他們失去了統一的指揮和目的,逐漸化為了零散的流寇。
而之前被派往“鐵脊山脈”和“靜默穀”的小隊成員也陸續安全返回,帶回了更多好消息。兩地的情況基本穩定,地脈能量雖然依舊高於正常水平,但已不再失控外泄。“影”的碎片活動也顯著減少,仿佛失去了地脈混亂能量的滋養,它們也變得萎靡不振。
希望的微光,正切實地轉化為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優勢。
這一日,周琳像往常一樣,將手輕觸古樹,感知著阿灼的狀態。突然,她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一絲訝異。
“怎麼了?”一直在旁邊協助照料的小傑緊張地問道。
“他……”周琳仔細感知著,“他的意識深處……好像……不再是完全的沉寂了。有一些……非常模糊的‘畫麵’在流動……”
“畫麵?阿灼哥哥在做夢嗎?”
“不像夢……更像是……記憶碎片?或者……是古樹能量與他自身意識交互產生的……意象?”周琳努力描述著那難以捉摸的感覺,“我好像……看到了一片無儘的星空,非常遙遠……又看到了一些……巨大的、模糊的陰影,在星空中移動……還有……一種非常古老、非常悲傷的……呼喚……”
她無法確定這些意象的含義,但這無疑是阿灼意識活動開始恢複的跡象!這個消息讓整個團隊精神都為之一振。
然而,就在這天傍晚,當凱拉嘗試利用新連接的生態檔案館節點,調取一些遠古植物樣本數據時,她的終端突然捕捉到一段異常的、極其微弱且短暫的背景信號。這段信號混雜在龐大的數據流中,幾乎被當作噪音過濾掉,但其能量簽名卻讓凱拉瞬間警覺。
“巴頓隊長,雷娜,你們來看這個。”她將信號片段提取出來,進行放大和增強處理。
那是一種非自然的、高度結構化的能量波動,其頻率和編碼方式,與委員會的技術風格截然不同,也與“影”的混沌虛無感大相徑庭。它冰冷、精確,帶著一種……探索和掃描的意味。
“這是什麼?”雷娜皺眉。
“不清楚,信號太弱,來源也無法精確定位,似乎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通過某種我們尚未理解的路徑,滲透進來的。”凱拉臉色凝重,“它出現的時間,恰好在我們向深空發射那道信號之後不久。”
巴頓的目光銳利起來:“你的意思是……”
“我不能確定,”凱拉搖頭,“但這信號的風格……讓我想起一些阿爾法7資料庫中提到的、關於‘播種者’艦隊早期探測器的描述。”
聖所內剛剛升起的些許輕鬆氣氛,瞬間被這個新的、充滿未知的發現所取代。
阿灼在沉眠中感知到的星空與巨大陰影……
凱拉捕捉到的、來自遙遠深空的、冰冷的掃描信號……
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巧合?
他們向星空發出的呼喚,或許……真的得到了某種形式的“回響”?隻是這“回響”是吉是凶,是友是敵,無人知曉。
巴頓走到聖所門口,望向外麵那片依舊被輻射雲籠罩、但似乎不再那麼令人絕望的天空。他沉聲對身後的眾人說道:
“保持警惕,加快恢複。無論來的是什麼,我們都不能再被動等待了。”
阿灼在古樹的守護下繼續沉眠,而蘇醒的世界與深邃的星空,都不會停止它們的變化。守望,從未像此刻這般,充滿希望,又暗藏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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