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達完畢,張校尉似乎也不願在這血腥之地久留。親兵們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木盒裝起慕容垂的首級,卷起那麵狼頭認旗,又將繳獲的完好戰馬牽走。
一行人如來時一般,簇擁著張校尉,帶著最重要的戰利品,馬蹄嘚嘚,不緊不慢地離開了。留下豁口處一群殘兵敗將,和滿地的狼藉。
希望中的援軍沒有帶來拯救,上官的查驗更像是一場冰冷的收割。
但奇怪的是,經過這麼一遭,眾人心頭的憋悶和委屈,反而被一種更實際的東西取代了——活下去,並且等待應得的獎賞。
張校尉再如何,眾目睽睽之下承認了戰功,總不能完全抹殺。這意味著,死去的弟兄或許能得些撫恤,活著的人,也許真能拿到賞錢,甚至……劉隊率能升官?
目光再次聚焦到劉昊身上。
他沒有看離開的張校尉,隻是默默走到堆放同袍遺體的地方,脫下身上那件破爛不堪的皮襖,輕輕蓋在了趙老四的身上。
然後,他轉過身,看著剩下的人。
“挖坑。”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能讓弟兄們曝屍荒野。要埋得深些,免得野狗刨了。”
“能動的,都動手。”
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最樸實、最沉重的命令。
人們沉默著,找來還能用的工具,甚至用手刨,開始在遠離豁口的山坡背麵,挖掘一個巨大的合葬墓。
雨,不知何時停了。烏雲散開些許,漏下幾縷慘淡的陽光,照在這片剛剛經曆浩劫的土地上,卻絲毫驅不散那濃重的悲涼。
埋葬了死者,簡單處理了傷者,天色也漸漸晚了。
幸存的人們圍坐在好不容易升起的篝火旁,啃著冰冷的乾糧,沒有人說話。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見幾十個扶老攜幼的百姓,提著瓦罐、竹籃,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他們是更遠處村落的人,聽說了這裡的血戰,偷偷摸了過來。
帶頭的老人看著這片慘狀,看著這群血汙滿身的士兵,老淚縱橫,顫巍巍地跪下就要磕頭:“軍爺們……多謝軍爺們舍命相護啊……不然我們這幾個村子,早就……”
他們帶來了熱湯,粗糙的餅子,還有乾淨的布條。
這點東西微不足道,卻讓這群剛剛被上官冷漠對待的殘兵,心裡頭第一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
劉昊接過一碗熱湯,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看著那些百姓感激又惶恐的臉,看著身邊弟兄們終於有了一絲人氣的眼神。
在這一刻,什麼張校尉,什麼軍功封賞,似乎都沒那麼重要了。
他守住的不隻是一道潰口,還有身後這些脆弱的存在。而這些人的感激和依賴,比任何上官的空頭許諾都更真實。
“昊爺,您喝湯。”李狗兒把湯碗又往他麵前遞了遞,眼神裡充滿了純粹的崇敬。
“昊爺,以後俺就跟著您了!”一個活下來的守軍啞著嗓子道。
“對!跟著昊爺!”
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
劉昊沒說話,隻是慢慢喝了一口熱湯。滾燙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似乎稍稍驅散了體內的寒意。
他知道,“劉隊率”這個稱呼,恐怕要慢慢被“昊爺”取代了。這不是官職,是一種更原始、更基於力量和信任的認同。
他在邊軍這盤爛棋裡,終於不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而是勉強有了一點自己的分量。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晌午,郡守府的正式嘉獎令和第一批撫恤賞賜,終於在一隊郡兵的保護下送到了老鴉口。
來的是一名郡守府的書佐,態度比昨天的張校尉親兵客氣了許多,宣讀了對劉昊及其部眾的嘉獎,發放了陣亡撫恤和部分賞銀。
然而,在宣讀完畢後,那書佐卻單獨將劉昊請到一邊,臉上帶著一種古怪的、混合著同情和謹慎的表情,壓低聲音道:
“劉屯長嘉獎令已擢升劉昊為屯長),郡守大人另有口諭,令你傷勢稍愈後,即刻入城一趟……不是軍議,是……太守私邸問話。似乎……與昨日陣斬那胡酋慕容垂有關。”
書佐的聲音更低了,幾乎細不可聞:“聽聞……慕容部那邊……出了大價錢……懸賞……射殺慕容垂之人……”
劉昊的心猛地一沉。
名頭是出去了,麻煩,卻也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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