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屋之內,空氣仿佛凝固。
蘇全咳出的血沫、張誠口中吐出的“陷陣營”與“老鬼”、以及那句石破天驚的“郡守孫家知道了黃金”——數道信息如同重錘,接連砸在劉昊心頭。
外部胡人威脅未除,內部奸細暗流已現,如今又牽扯出郡守官府、昔日強軍、以及那要命的黃金!危機如同層層蛛網,瞬間將這座剛剛有點起色的堡壘緊緊纏繞。
劉昊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越是危急,越需冷靜。他目光如電,首先掃向李狗兒:“封鎖消息!剛才屋裡屋外聽到這些話的人,一律暫時看管起來,不準任何人進出!加強堡牆警戒,雙哨!”
“是!”李狗兒也知道事關重大,連忙帶人出去安排。
劉昊又看向趙老五:“帶這幾位兄弟去旁邊屋子休息,弄些熱食熱水,好生照看。”他目光與那張誠短暫接觸,帶著審視與不容拒絕的威嚴,“稍後,我再向諸位請教。”
張誠抱拳,並未多言,帶著幾名手下跟著趙老五離開。他們看得出,這位年輕的校尉此刻正處在風暴中心,需要先處理更緊迫的內部事務。
屋內暫時隻剩下劉昊、昏迷的蘇全,以及聞訊趕來的、懂些粗淺醫術的老兵。
“他怎麼樣?”劉昊蹲到炕邊,看著氣息微弱的蘇全。
老兵檢查著蘇全的傷口,麵色凝重:“胸前這一刀很深,差點傷到心脈,失血過多。能撐回來,全憑一口氣吊著。得趕緊清理傷口,重新上藥包紮,需要乾淨的布和熱水,最好有點金瘡藥……”
“儘全力救他!”劉昊斬釘截鐵,立刻讓人去取堡內僅存的、視若珍寶的一點藥材和乾淨麻布。
處理完最緊急的人事和傷情,劉昊這才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枚冰冷堅硬的金戒指上。符號、胡商、火神祝、煉金……所有的線索,似乎都繞不開這枚小小的戒指。
它,或許是破局的關鍵之一。
片刻之後,旁邊稍小的土屋內。劉昊與張誠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盞跳躍的油燈。門外有劉昊的心腹把守。
“現在,可以說了。”劉昊開門見山,將金戒指放在桌上,“你們是誰?從哪來?老鬼和你們什麼關係?蘇全怎麼會和你們在一起?又為何重傷?”
張誠看著那枚戒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沉聲道:“劉校尉快人快語,張某也不繞彎子。我等確是陷陣營舊部。當年濮陽之戰,陷陣營被圍,死傷殆儘,我等少數弟兄僥幸突圍,自此流落四方。”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與追憶:“老鬼……是俺們的隊正。最後一次見他,是他斷後,讓俺們幾個小的先走……後來聽說他戰死了。直到月前,我們在並州一帶討生活時,偶然遇到一位從前線潰退下來的老兵,酒醉後提及曾在北地邊軍見過一個傷兵,特征、年紀都與老鬼隊正極像,還說他最後好像被安置去了北疆某個烽燧……”
劉昊默然。重生前的記憶中老鬼從未詳細說過自己的過去,隻偶爾在酒醉時流露出對往日崢嶸的懷念與深切的痛楚。原來他竟是那支威名赫赫又結局慘烈的陷陣營軍官!
張誠繼續道:“俺們幾個活下來的弟兄一合計,無論如何,得來尋一尋隊正的下落,活要見人,死……也要祭拜一番。一路打聽,才摸到這附近,恰好遇上被土匪圍攻的蘇管事車隊。”
“土匪?”劉昊眼神一凜。
“不像普通土匪。”張誠搖頭,“下手狠辣,裝備也齊整,像是……衝著滅口去的。我們出手擊退了他們,但蘇管事為護住貨物,胸口中了一刀。他醒來後,得知我們是尋找老鬼的,又見我們身手不錯,便說老鬼可能……與校尉您有關,讓我們護送他回來,說有驚天大事稟報。”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戒指:“至於這戒指和‘火神祝’,蘇管事路上清醒時曾斷續提及,說他這次出行,憑借校尉您給的胡商線索,順藤摸瓜,確實聯係上了一個神秘的塞外商會,似乎就叫這個名號。但這商會戒備森嚴,他未能深入核心,隻隱約打聽到他們似乎掌控著塞外某條重要的‘金石’通道,與幾大部族乃至邊郡某些官員都有牽扯。這戒指,像是某種信物或身份的象征。”
“他是在回來的路上,意外發現似乎有官府的人與那夥‘土匪’有接觸,驚慌之下,才意識到可能觸及了某些大人物的禁忌,招來了殺身之禍。他反複叮囑,要您千萬小心郡守府和孫家,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黃金的事情。”
所有的信息碎片,在此刻逐漸拚接。
老鬼的過去,引來了陷陣營舊部這支意外強援。
蘇全的追查,觸及了“火神祝”這個神秘組織的邊緣,也引來了殺身之禍。
郡守府和孫家,對黃金的覬覦已然浮出水麵,甚至可能不惜動用見不得光的手段。
內憂外患,瞬間變得清晰而具體。
劉昊沉默片刻,忽然拿起那枚戒指,遞給張誠:“你看看這個符號。你們在陷陣營時,或在流亡途中,可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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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誠接過戒指,就著油燈仔細觀看。那扭曲的、似火焰又似文字的符號,在昏暗光線下更顯神秘。
他眉頭緊鎖,努力回憶著。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
“這符號……俺好像……確實有點印象!”
劉昊身體微微前傾:“在哪?”
“不是在中原,也不是在軍中。”張誠語氣不確定,但眼神卻越來越亮,“是幾年前,俺流亡到涼州那邊,有一次在敦煌附近的集市上,見過幾個打扮很古怪的西域胡商,他們押運的貨物箱子上,好像就蓋著類似的火漆印!當時覺得稀奇,多看了兩眼,但沒太在意……現在想來,那種感覺……”
他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彙:“……很隱秘,但又讓人有點不舒服。對!當時旁邊幾個本地商人看到那些箱子,都下意識地繞著走,沒人敢上去搭訕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