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陰冷潮濕,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血腥、黴腐和某種奇異苦杏仁味的惡臭。
郡守特使的屍體蜷縮在角落的乾草堆上,麵色青黑,五官因極度痛苦而扭曲,雙眼圓睜,充滿了臨死前的驚駭與不解。暗紅色的血沫從他口鼻和眼角溢出,早已凝固發黑,那顏色和狀態,與之前在冰湖附近發現的、被滅口的胡人屍體如出一轍!
“影蠍……”劉昊蹲在屍體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黑市老掌櫃那驚恐的警告言猶在耳。這不是尋常的中毒,而是某種極其陰毒專業的滅殺手段!
對方不僅能潛入慕容部重地製造混亂,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毒手伸進他這戒備森嚴的堡壘,精準地除掉郡守特使這條線!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和滲透力?
是為了滅口?防止特使泄露更多關於郡守或孫家的秘密?還是為了警告他劉昊?抑或是……“影蠍”與郡守並非一路,此舉意在剪除對手的羽翼,攪渾水?
迷霧重重,但一個事實清晰無比:他麵對的敵人,遠不止明麵上的慕容部和孫家。還有更隱蔽、更致命的毒蛇,潛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查!昨夜誰接近過地牢?送過食物飲水?有任何異常,立刻報我!”劉昊起身,聲音冰冷刺骨。堡壘內部,必須再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洗!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不等他處理內部隱患,堡牆了望哨再次傳來急促的警訊!
“昊爺!北麵煙塵大作!有騎兵接近!人數不少!”
難道慕容部這麼快就去而複返,大舉來攻?所有人剛剛稍緩的神經再次驟然繃緊!
劉昊疾步衝上牆頭,極目遠眺。果然,北方地平線上,一道煙塵長龍正滾滾而來,看聲勢,至少有百餘騎!
但奇怪的是,這支騎兵隊形似乎有些散亂,速度也不甚快,不像是要發動衝鋒的樣子。更引人注目的是,在那支騎兵的前方,似乎還有幾十個跌跌撞撞奔跑逃命的人影,看衣著,像是漢人百姓!
“是胡人在追殺我們的百姓!”老王失聲叫道。
牆頭守軍頓時群情激憤,紛紛握緊兵器,看向劉昊。
劉昊目光銳利,仔細觀察著。那支胡人騎兵約百人,似乎是慕容部的一支外圍遊騎,正在執行掃蕩任務,驅趕殺戮著逃難的邊民取樂。而那些逃難的百姓,眼看就要被追上,慘遭屠戮!
不能見死不救!但貿然出戰,風險極大!
“張誠!”劉昊猛地喝道。
“在!”
“帶你的人,再點五十名還能動的弟兄,騎上所有能跑的馬,隨我出堡接應!記住,驅散即可,不可戀戰!老王,牆頭弓弩掩護!”
“是!”張誠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便去點兵。陷陣營老兵們聞戰則喜,雖然疲憊,但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堡門緩緩開啟一道縫隙。劉昊一馬當先,張誠率領五十餘名騎兵緊隨其後,如同離弦之箭,衝出堡壘,朝著那支正在肆虐的胡人遊騎側翼猛衝過去!
那些胡人遊騎顯然沒料到這座被打得龜縮不出的堡壘竟敢主動出擊,一時間有些慌亂。他們丟下那些四散奔逃的百姓,倉促調轉馬頭,試圖迎戰。
“擲!”劉昊大吼!
衝鋒中的騎兵紛紛投出早已準備好的短矛和飛斧!雖然準頭欠佳,但突如其來的打擊還是瞬間撂倒了十幾名胡騎,引起一陣人仰馬翻!
“陷陣營!鑿穿!”張誠怒吼一聲,與幾名老弟兄瞬間組成一個鋒銳無比的三角衝擊陣型,如同燒紅的刀子切入牛油,狠狠撞入胡人混亂的隊伍中!刀光閃動,血光迸濺!這些百戰老兵的廝殺技巧和配合,遠非尋常胡騎所能比擬!
劉昊則帶領其餘騎兵在外圍遊走掠陣,弓弩齊發,不斷騷擾切割。
那支胡人遊騎本就不是主力,戰鬥力一般,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見對方戰鬥力強悍,配合默契,己方瞬間死傷慘重,哪裡還敢戀戰?發一聲喊,丟下幾十具屍體和被搶掠的少許物資,狼狽不堪地向北逃竄。
劉昊也不追擊,立刻下令收攏救助逃難的百姓。
這些百姓約有三十餘人,多是老弱婦孺,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驚魂未定。看到救星是漢家軍隊,紛紛跪地哭拜感謝。
將百姓接入堡內,分發少許熱湯食安撫。經詢問,他們多是北麵幾個被胡人攻破摧毀的烽燧、村寨的幸存者,一路南逃,卻被胡人遊騎盯上追殺。
看著這些瑟瑟發抖、家園儘毀的同胞,再想想堡內日益緊張的糧食物資,老王等人麵露難色。
劉昊卻沉默片刻,做出了一個讓眾人意外的決定:“把他們都安置下來。能乾活的編入輔隊,老人孩子集中照料。”
“昊爺,咱們的糧食……”李狗兒小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