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的委任文書帶來的振奮尚未完全平息,黑風嶺內部卻籠罩在一層無形的緊張氣氛之下。劉昊並未因獲得名分而鬆懈,反而將更多的精力投注於那條暗中滋生的蛀蟲。張誠布下的網悄然收緊,侯吉那雙對數字異常敏感的眼睛,以及老王對人事脈絡的熟悉,不斷將零散的線索拚湊起來。
那名原孫家帳房出身、現負責糧秣調度的小吏錢貴,及其在軍中的庇護者——一名資曆頗老的隊率孫疤眼因其眼角有一道明顯的刀疤而得名),兩人的行跡逐漸清晰。他們利用新舊賬冊更替、物資調度交接的複雜環節,勾結外部一兩家試圖巴結卻又心懷不甘的小豪強子弟,以次充好、虛報損耗、甚至直接篡改入庫數目,將貪墨的糧草暗中出售牟利。
證據確鑿,隻待收網。但劉昊仍在等,他在等一個信號,一個能判斷這僅僅是貪財,還是另有更大圖謀的信號。
機會很快到來。
郡守正式委任劉昊掌管郡南的消息傳來,山寨上下歡騰,劉昊也順勢下令,額外撥付一批酒肉,犒賞全軍,以示慶賀。
就在這看似鬆懈歡慶的氛圍下,錢貴和孫疤眼行動了。或許是他們認為大事已定,劉昊注意力已轉移;或許是覺得這是一次趁亂轉移贓款、甚至進一步撈取好處的機會。
夜間,錢貴借口清點慶功宴所用物資,獨自進入一間偏僻庫房。不久,孫疤眼也借著巡營的名義,悄然潛入。兩人在裡麵低聲交談,似乎在進行最後的賬目核對和分贓。
他們並不知道,黑暗中有幾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張誠親自帶人,早已埋伏在外。
庫房內,錢貴將一小袋金銀遞給孫疤眼,低笑道:“疤眼哥,這是最後一批了。風聲緊,咱們得歇一陣子了。”
孫疤眼掂了掂錢袋,揣入懷中,哼了一聲:“怕什麼?如今昊爺得了郡守認可,正要收買人心,穩定局麵,豈會在這個時候大動乾戈?正是咱們撈最後一筆的好時候!過了這陣風頭,老子再想辦法把你弄到更油水的位置上去。”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巨響,庫房大門被猛地撞開!
火把瞬間將室內照得雪亮!張誠帶著幾名如狼似虎的親兵堵在門口,麵色冷峻。劉昊竟也親自到場,負手立於火光之下,眼神冰寒刺骨。
錢貴嚇得麵無人色,手裡的賬本“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孫疤眼也是渾身一僵,手下意識按向腰刀,但看到劉昊和張誠那冰冷的眼神,以及門外更多湧來的士兵,那點反抗的念頭瞬間消散,臉色變得慘白。
“昊、昊爺……”錢貴腿一軟,癱倒在地。
孫疤眼強自鎮定,還想狡辯:“昊爺!您這是……我等正在核對慶功物資……”
劉昊根本懶得聽他廢話,目光掃過地上那袋金銀和散落的賬本,淡淡道:“拿下。搜。”
親兵一擁而上,將兩人捆得結結實實。很快,從孫疤眼住處搜出了更多贓物和往來密信。
人贓並獲,鐵證如山!
翌日,校場點將台前,氣氛肅殺。
全軍集合,鴉雀無聲。所有將士都看著台上被捆縛跪地的錢貴、孫疤眼,以及另外幾名牽扯其中的小吏和豪強子弟。台側,堆放著搜出的贓物贓款。
劉昊站立台前,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台下每一個人。
“弟兄們!”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清晰地壓入每個人心底,“我們剛剛從北地血戰歸來,用命換來了這些糧秣軍資!我們剛剛得到了郡守的任命,用血汗贏得了這片安身立命之地!”
他猛地指向台下跪著的幾人,聲音陡然拔高,充滿雷霆之怒:“可就在我們中間,有人!把這些用命換來的東西,當成了他們中飽私囊的私產!把弟兄們豁出性命保衛的家園,當成了他們蛀空破壞的窩巢!”
“你們說,該怎麼辦?!”
台下寂靜一瞬,隨即爆發出憤怒的吼聲:“殺!殺!殺!”
尤其是那些經曆過北地苦戰的老兵,眼睛都紅了。他們深知每一粒糧食、每一件鐵甲來之不易,對蛀蟲的憤怒最為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