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喧囂被厚重的帳簾隔開,仿佛另一個世界。帳內,油燈搖曳,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劉昊的命令已下,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層層波瀾。侯吉哭喪著臉,指揮著五十名如狼似虎的親衛,幾乎是抬著那架臨時拚湊、鋪了厚厚軟褥的馬車,連同車上氣若遊絲的墨家女和喋喋不休的軍醫,旋風般衝出了後營,朝著太原城方向亡命奔去。伊籍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臉色比死了親爹還難看,懷裡緊緊揣著那封足以讓劉景升吐血三升的“價碼”。
郭嘉不知從哪又摸出個新酒葫蘆,拔開塞子,卻沒喝,隻是眯著眼嗅著酒氣,目光掃過那張鋪在案上的西涼秘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井陘關”三個字。戲誌才裹緊裘衣,伏在一旁的小案上,劇烈地咳嗽著,筆尖卻飛快地在絹帛上移動,將一道道調兵遣將、協調後勤、發動影衛探查的命令寫成文書,加蓋劉昊的臨時印信,由帳外等候的親兵接力般送出去。
整個並州戰爭的機器,在這個狹小、昏暗、充斥著血腥與藥味的軍帳中,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瘋狂運轉起來。
劉昊矗立在帳口,背影如山。帳外的殺聲、弩弦的震響、熊山的咆哮、西涼人的嚎叫,如同背景的噪音,反而讓他的心神愈發冰冷沉靜。他的“洞察之眼”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頗大,此刻並未開啟,但久經沙場磨練出的直覺,比任何異能都更清晰地告訴他——關鍵不在眼前的戰場,而在那個垂死的女人,和她背後牽扯的、足以攪動天下的秘密。
“墨家機關弩……”郭嘉忽然開口,打破了帳內的沉寂,他指著地圖上那幾個被標注出的、可能通往井陘關的隱秘小道,“誌才,你說,這玩意兒的射程,能比咱們的三弓床弩還遠?”
戲誌才停筆,喘了口氣,蒼白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據《墨子·備穴》篇隱晦提及,墨家守城之械,巧思妙想,遠超當代。其弩,或非以力勝,而以巧、以奇、以速製敵。若真如此……熊都尉的前營,怕是要吃大虧。”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帳外突然傳來一陣不同於以往的巨大機括轟鳴聲!緊接著是更加淒厲的慘嚎和木頭碎裂的可怕聲響!
一名渾身是血的校尉連滾帶爬地衝進來,頭盔歪斜,聲音變調:“主公!郭先生!西涼人的怪弩……太……太厲害了!弩箭竟能連環激發,一次五矢!力道奇大,盾牌如同紙糊!第一輪齊射,前營就折了三十多個弟兄,盾陣破了!”
劉昊眉頭猛地一擰。
郭嘉卻眼睛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具:“連環弩?有點意思。誌才,看來墨家不止會守城,這攻城的玩意兒玩得也不賴。”他轉頭對那校尉快速道,“告訴熊山,彆硬抗。散開陣型,以弓弩對射騷擾,遊鬥為主。他們的弩車笨重,轉向不便。拖住即可!”
“喏!”校尉領命,咬牙又衝回了血肉橫飛的戰場。
戲誌才憂心忡忡:“奉孝,如此雖可減少傷亡,但若被其步步進逼,我軍陣線終將被壓縮,後方撤離隊伍恐受威脅。”
“無妨。”劉昊終於開口,聲音沉穩,“熊山能撐住。我們現在更需要的是時間,和時間帶來的……”他目光轉向戲誌才正在書寫的絹帛,“……信息。”
仿佛心有靈犀,帳簾再次被掀開,一名做商賈打扮、氣息精乾的男子悄無聲息地走入,對著劉昊和郭嘉微微躬身。這是影衛的一名頭目。
“主公,郭先生。緊急彙總各方訊息。”男子語速極快,條理清晰,“第一,冀州方麵,袁紹大將淳於瓊的三萬先鋒已抵達壺關城外三十裡下寨,但並未立刻進攻,似乎在等待後續主力以及……攻城器械。”
“第二,河內方向,曹仁的八千虎豹騎行進速度極快,已過野王縣,但其斥候活動範圍異常擴大,似有偵查我河東虛實,甚至覬覦上黨的跡象。”
“第三,關於墨家。根據零星檔案及舊年遊俠口述,墨家自秦漢後確已分裂式微,但有一支‘秦墨’偏支,據說秉承‘非攻’卻精研‘守禦’與‘機關殺伐之術’,於漢初遷入隴西一帶,後漸無音訊。其與西涼董卓舊部或有淵源。”
“第四,十二銅人。鹹陽舊宮遺址確有巨大基座殘留。野史載,項羽焚鹹陽時,曾欲熔毀銅人,卻發現其內中空,藏有帛書金冊,記錄始皇巡天下一統之秘辛及……某種大型軍械圖譜。後帛書散佚,不知所蹤。”
一條條信息彙入,帳內三人的思路逐漸清晰。
郭嘉猛地一拍大腿:“這就對上了!董卓當年霸占長安,挖掘陵墓,搜刮古籍奇珍,很可能就得到了部分與墨家、與銅人秘密相關的遺存!他麾下西涼軍本就多羌胡悍勇之徒,若再得墨家機關術之助……”他看向劉昊,眼神凝重,“主公,這已非簡單割據。其誌不小!”
劉昊眼中寒芒閃爍。他想起那墨家女臨死前的話——“始皇藏在玉璽裡的東西”、“十二銅人”。若傳國玉璽不僅僅是皇權象征,更是開啟某個巨大秘密的“鑰匙”,而銅人則是藏寶之地或者秘密本身……那這一切的爭奪,瞬間就提升到了另一個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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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又一聲急促的傳報,來自太原方向!“侯主簿隊伍遣快馬來報!他們遭遇小股精銳騎兵突襲!對方目的明確,直撲囚車!幸賴親衛死戰,擊退敵軍,墨家女無恙,但……侯主簿為保護藥材箱,胳膊挨了一刀,傷勢無礙,但他哭喊說……說損失了三瓶上好的金瘡藥,虧到姥姥家了……”
帳內緊張的氣氛為之一窒。郭嘉差點把酒噴出來,戲誌才也無奈地搖了搖頭。
劉昊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冷聲道:“告訴他,藥錢記在公賬上。再掉一根藥材,扣他三年俸祿。”
“喏!”傳令兵憋著笑,趕緊退下。
這個小插曲並未緩解核心的壓力。劉昊走到案前,手指點在西涼秘圖和影衛情報交彙處:“奉孝,誌才,現在看來,西涼勢力,並非鐵板一塊。韓遂大軍在此牽製,奇兵欲奪井陘,又分兵偷襲侯吉隊伍……他們內部,對這墨家女,或者說她代表的秘密,渴望至極,甚至可能因此產生了分歧和爭搶。”
郭嘉點頭:“沒錯。而且,他們似乎比我們更急。否則不會如此不惜代價,多路並進。”
戲誌才沉吟道:“或許……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或是內部矛盾,或是……他們也怕夜長夢多,被曹操、袁紹,甚至更西方的勢力察覺?”
就在這時,帳外戰場的聲音陡然發生了變化!西涼軍那可怕的連環弩發射聲稀疏了不少,反而響起了並州軍熟悉的硬弩密集射擊聲和熊山那興奮的、破鑼般的吼叫:“哈哈哈!狗日的沒箭了吧?兒郎們!給老子壓上去!砍了那些鐵疙瘩!”
顯然,郭嘉的拖延戰術起了效果,墨家弩車似乎出現了彈藥不足或是故障的問題。
機會!
劉昊眼中精光一閃,正欲下令發動反撲——
“主公!”那名影衛頭目去而複返,這次臉上卻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疑,他手中捧著一塊沾滿泥汙、似乎剛從土裡挖出來的黑色金屬片,邊緣有著古怪的紋路。
“方才清理那名被趙將軍擊殺的帳頂刺客屍體時,在他貼身內衣夾層中,發現了此物。並非中原樣式……上麵刻的徽記,經屬下辨認,極似……極似西域古國於闐王室暗衛的標記!”
於闐?!
帳內瞬間落針可聞。
西域古國於闐的王室暗衛,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混在西涼死士中,刺殺一個墨家女?
傳國玉璽、十二銅人、墨家、西涼董卓餘孽、現在又扯上了西域古國……
所有的線索,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線串聯起來,指向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幽深、遠超中原諸侯爭霸的謎團!
劉昊緩緩拿起那塊冰冷的金屬片,上麵的紋路古老而神秘。他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軍帳,望向了遙遠的西方,那片黃沙漫卷、充滿了無數傳說和未知的土地。
西涼的問題,似乎比想象中還要複雜得多。
而此刻,東南方向,井陘關外,那個以蔡琰為餌的陷阱,正張網以待。
他手中的馬槊,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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