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的秋日清晨,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肅殺之氣籠罩。天色剛蒙蒙亮,低沉而震撼人心的聚將鼓聲便如同滾雷般響徹全城,一聲接著一聲,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咚!咚!咚!”
城內軍營,早已人喊馬嘶,沸騰如湯。各級將校披甲執銳,如同一道道鋼鐵溪流,從四麵八方彙向城中心的魏公府前廣場。腳步聲、甲葉碰撞聲、壓抑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醞釀著一場風暴。
府內,劉昊早已穿戴整齊。兩名親衛正為他係緊玄色戰袍的最後一根絲絛,袍服上暗繡的蟠龍紋路在晨光下若隱若現。熊山如同一尊黑鐵金剛,抱著他那柄誇張的陌刀,侍立一旁,銅鈴大的眼睛瞪得溜圓,滿是興奮,嘴裡還不住地小聲嘀咕:“來了來了,總算來了…俺的大刀早就饑渴難耐了…”
侯吉則在一旁急得團團轉,手裡拿著一卷最新的糧草調度冊,試圖在劉昊出門前做最後一次彙報:“主公!主公您再聽俺一句,這是剛算出來的,大軍開拔頭十天的耗用,您看一眼,就一眼!這數字嚇人啊,光是豆料就…”
劉昊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目光掃過那冊子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淡淡道:“知道了。侯吉,此戰若勝,敵軍糧草,儘為你所有。此戰若敗…”他頓了頓,瞥了侯吉一眼,“你我皆成枯骨,要錢何用?”
侯吉猛地一噎,臉憋得通紅,半晌才捶胸頓足道:“呸呸呸!主公定然旗開得勝!俺…俺這就去盯著裝車,少了一粒米,俺把糧官的頭擰下來!”說完,抱著竹簡風風火火地跑了,那架勢,倒像是要親自去前線跟敵人搶糧食。
劉昊整理了一下臂甲,對熊山道:“走。”
“喏!”熊山聲如洪鐘,昂首挺胸跟在身後。
府門洞開。
門外廣場,黑壓壓一片,儘是頂盔摜甲的驕兵悍將。高順、張遼、徐晃、龐德…這些隨著劉昊從邊軍血火中殺出的核心將領立於最前,人人麵色沉毅,眼神銳利如鷹。後方,是歸附的西涼諸將以及並州新提拔的軍官,神色則更為複雜,有激動,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這凝重氣氛感染出的戰意。
文官隊列以戲誌才、郭嘉為首。戲誌才臉色依舊帶著些病態的蒼白,但腰杆挺得筆直。郭嘉還是那副懶散樣子,甚至偷偷打了個哈欠,仿佛眼前不是誓師出征,而是尋常的晨會。
廣場四周,聞訊趕來的鄴城百姓被軍士們攔在外圍,人頭攢動,竊竊私語。擔憂、恐懼、期盼…種種情緒在空氣中彌漫。
劉昊一步步踏上臨時搭建的高台,目光如冷電,緩緩掃過台下每一位將領,每一位士兵。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沉默地注視著他們。那沉默卻比任何呐喊都更有力量,原本還有些細微聲響的廣場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秋風吹動旌旗的獵獵作響。
數千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終於,他開口了,聲音並不如何嘶聲力竭,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將士們!”
僅僅三個字,便讓所有士兵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梁。
“我們腳下,是並州!是涼州!是我們用血,用命,從胡虜手裡,從叛軍手裡,一寸一寸奪回來的土地!”劉昊的聲音陡然拔高,“在這裡,我們推行新政,讓百姓有田種,有飯吃!讓你們的家小,不再受凍餓之苦!”
士兵隊列中,許多出身貧寒的士卒眼神亮了起來,呼吸變得粗重。他們大多是新政的受益者,深知如今生活的來之不易。
“但是!”劉昊話鋒一轉,手指猛地指向東方,“有人不答應!黃河對岸,那些四世三公的貴胄,那些閹宦之後的梟雄,他們看著我們!他們怕我們!”
“他們怕我們這些他們眼中的泥腿子、邊鄙武夫,真的站穩了腳跟!他們怕我們手裡的刀,護住了身後的家!他們更怕有一天,我們這滾滾洪流,會衝垮他們高門大戶的朱門繡戶!”
“所以,他們聯手了!袁紹!曹操!糾集了二十三萬大軍,號稱百萬!要打過黃河來!”劉昊的聲音如同重錘,敲擊著每個人的心房,“他們要搶走我們的田!燒掉我們的屋!把我們的父母妻兒,重新踩在腳下!讓你們,重新去做那命如草芥的奴兵、流民!”
“告訴我!”劉昊猛然怒吼,聲震四野,“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台下,數千將士的怒吼如同山崩海嘯,瞬間衝散了所有的疑慮和恐懼。熊山吼得最響,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連高順這樣沉靜的將領,也握緊了拳頭發出一聲低吼。
劉昊滿意地看著這股被點燃的熊熊戰意,繼續道:“沒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