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燒得厲害，嘴唇都裂了！”衛生員小吳跪在曹興國的鋪前，急得滿頭大汗，手裡的布條蘸著山泉水，一遍遍擦拭著他滾燙的額頭，“傷口也發炎了，再找不到消炎藥，怕是……怕是撐不住啊！”
周鐵山站在洞口，望著外麵飄起的冷雨，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突圍回來的戰士們大多帶傷，輕重傷員加起來足有四十多個，擠在狼寨的山洞裡，呻吟聲此起彼伏。藥箱早就空了，僅剩的幾瓶碘酒和紗布，連給重傷員處理傷口都不夠。
“李政委呢？讓他再想想辦法啊！”周鐵山回頭對通信兵吼道，聲音裡帶著哭腔，“就算去縣城搶，也得把藥搶回來！”
“彆衝動！”李勇從外麵走進來，雨衣上淌著水，手裡拿著一張藥方，是他讓懂草藥的老鄉開的，“縣城現在戒嚴得跟鐵桶似的，石井把藥鋪都派兵看住了，去了就是送死。我已經讓沈萬邦帶手槍隊去附近的村子找找，看能不能湊點草藥。”
他走到曹興國鋪前，看著團長燒得通紅的臉，心裡像被針紮一樣疼。這次夜襲損失太大了，不僅折了三十多個弟兄，連曹興國都重傷昏迷，整個獨立團的士氣跌到了穀底。
“這是啥草藥？管用嗎？”周鐵山看著藥方上的“蒲公英、馬齒莧、艾草”，眉頭緊鎖，“這些玩意兒能治槍傷？”
“老鄉說能消炎止痛，死馬當活馬醫吧。”李勇歎了口氣，對小吳道，“趕緊讓人去山裡采，越多越好。另外，燒點艾草水，給輕傷員擦擦傷口，能防感染。”
山洞外，戰士們冒雨進山采藥，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衣服，卻沒人叫苦。狼尾灘的三營送來幾筐剛曬好的魚乾，錢壯實紅著眼圈說：“讓傷員們多吃點，補補身子。”
傍晚時分，沈萬邦回來了，渾身是泥，手裡隻攥著半包草藥和一小瓶紅傷藥。“政委，附近村子都被鬼子搜過了，藥鋪早就空了，這還是從一個老郎中家裡求來的……”
李勇接過藥，手指微微顫抖。這點藥，連給曹興國處理傷口都不夠。他走到洞口，望著雨幕中的大青山，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政委，您看！”一個哨兵突然大喊，指著山下的小路，“有火把！好多火把！”
李勇心頭一緊，連忙舉起望遠鏡——隻見山下的小路上，一串火把正往狼寨移動，走在最前麵的是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王家村的王老漢！
“是鄉親們！”李勇又驚又喜，連忙讓人打開寨門。
王老漢帶著幾十個村民，背著背簍，冒雨爬上狼寨。背簍裡裝的全是草藥，還有幾個瓦罐，裡麵是熬好的湯藥。“李政委，俺們聽說隊伍受傷了，就把家裡能找到的草藥都帶來了！”王老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這是俺家祖傳的金創藥，治槍傷管用！”
村民們七手八腳地把草藥搬進山洞，有個大娘還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裡麵是用油紙裹著的幾兩鴉片膏：“這是俺當家的以前治牙疼剩下的，能止疼……”
李勇看著這些帶著體溫的草藥和藥品，眼眶瞬間紅了。他對著鄉親們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大家！謝謝鄉親們！”
“謝啥！”王老漢擺手，“你們為了保護俺們打鬼子，俺們不能看著不管！有啥要幫忙的，儘管說！”
小吳立刻用鄉親們帶來的草藥熬藥，給傷員們敷傷口。曹興國被灌了幾碗草藥湯，燒竟然真的退了些，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周鐵山看著這一幕，抹了把眼淚：“還是鄉親們靠譜！等團長好了，咱們一定好好打鬼子，報答他們！”
深夜，雨停了。李勇坐在曹興國鋪前，借著油燈的光整理傷亡名單。每劃掉一個名字，他的心就像被剜掉一塊。
“水……水……”曹興國突然呻吟起來，嘴唇動了動。
“團長醒了！”李勇連忙端過溫水，用小勺喂他喝下。
曹興國緩緩睜開眼，視線模糊，看到李勇，虛弱地問：“弟兄們……怎麼樣了？”
“您彆擔心，弟兄們都好著呢。”李勇強笑道，“鄉親們送來了草藥，您好好養傷，等好了再帶領我們打鬼子。”
曹興國點了點頭，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但他這一醒，卻給整個狼寨注入了強心劑。戰士們都說：“團長醒了，咱們就有希望了！”
第二天一早，偵查員帶來消息：“政委，石井派人在山下喊話，說隻要咱們投降，就給咱們藥品和糧食，還說……還說要給團長治傷……”
“呸！狗漢奸的話能信？”周鐵山怒喝道，“肯定是想騙咱們出去！”
李勇眼神一沉：“石井這是想趁人之危。告訴弟兄們，加強警戒，誰也不準出去！就算沒有藥，咱們也要挺過去！”
山洞裡，曹興國再次醒來，聽到外麵的對話，掙紮著想坐起來。李勇連忙扶住他：“團長，您彆動！”
“拿……拿地圖來……”曹興國聲音微弱，卻異常堅定，“石井以為……咱們完了……他想不到……咱們還有一口氣……”
李勇連忙鋪開地圖，曹興國的手指在上麵慢慢移動，停在縣城外的一處糧倉：“那裡……有鬼子的糧庫……還有……醫療隊……”
他喘了口氣，繼續道：“等我……好點……就去端了它……不僅要糧……還要藥……”
李勇看著團長眼中的光芒，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們等您！”
陽光透過洞口照進來，落在曹興國蒼白的臉上，卻仿佛帶來了一絲生機。狼寨雖然困守，但隻要這麵旗幟還在，隻要戰士們的信念還在，就總有突圍的一天。
“政委，小吳說團長的燒徹底退了！”一個戰士跑進來報喜。
李勇心中一喜，對曹興國道：“團長，您聽到了嗎？您會好起來的！”
曹興國笑了笑，閉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但這次，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洞外的空地上，戰士們正在晾曬草藥，臉上漸漸有了笑容。遠處的山下，石井的叫囂聲還在繼續，但在狼寨戰士們的心中，那聲音早已成了徒勞的哀嚎。
“等團長好了，咱們就去端了石井的老窩！”周鐵山對身邊的戰士們說，語氣裡充滿了信心。
戰士們齊聲應道，聲音在山穀裡回蕩，帶著一股不屈不撓的力量，穿透了籠罩在狼寨上空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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