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聲裹著漁港的鹹腥氣，漫到魚筐旁的《漁獲分配冊》時，龍弈指尖剛觸到一尾“銀鯧魚”——指腹竟蹭到發黏的魚鱗，魚鰓還泛著灰紫是摻了兩成隔夜漁獲的劣貨，吃了易鬨肚子）。冊上“北境與漁島部落共分夏汛漁獲三百擔銀鯧八十擔、黃花魚一百擔、墨魚一百二十擔，均經‘活水暫養’，鰓紅鱗亮）”的“八十擔”被改成“五十擔”，“活水暫養”被劃成“乾冰冷藏”，與阿婷父親《漁港秘錄》裡“分漁需用‘魚紋’水印冊，墨汁摻魚肝油，遇潮不暈，真鮮魚鰓絲透紅、輕按魚身能回彈”的記載相悖。更糟的是，漁排旁的“黃花魚”剛撈起，腹部就泛出黃斑是變質的先兆），港外的運魚路線圖上“西澳灣有冰車接應”被改成“北礁灘近路”，改痕處沾著未乾的魚鱗，而北礁灘的礁石後，已藏著蕭衍的人堆的劣魚魚筐纏著北境漁工的麻布，想嫁禍北境用壞魚換部落鮮漁）。
“這分配冊和漁獲都被動過手腳。”阿婷蹲在魚筐旁，捏開銀鯧的鰓蓋——絲絮黏著灰泥，沒有真鮮魚的透紅，她又指尖按向魚腹，鬆手後凹痕半天沒回彈：“我爹說活水暫養的魚，鰓像染了胭脂，按下去能立刻彈起來，絕放不了隔夜，這是有人故意用劣魚充數，而且……”
話沒說完，蘇雅的藥箱“嗒”地砸在漁秤旁的木案上。她用銀簪挑過魚腹的黏液，蘸了點鮮度檢測水，水瞬間從清亮變成渾濁變質反應），再蘸漁排活水艙裡的真銀鯧黏液，水仍保持透亮新鮮反應）：“隔夜魚組胺會超標，吃了會頭痛嘔吐，蕭衍是想讓部落以為我們私吞三十擔銀鯧，還故意用壞魚毀你們夏汛收成，再……”
“再讓扮成漁吏的人說‘是北境漁工換的魚，護民軍想留著鮮魚自己吃，還引你們去礁灘丟魚’。”項雲的鐵槍往魚筐上一戳，震得劣魚簌簌滑，老將軍拽過個穿短打的“漁吏”，袖管裡還掉出塊東齊禁衛的銅符——符上的“蕭”字沾著魚鱗，顯然剛在漁排待過。
“你根本不是漁吏。”龍弈的目光掃過漁吏的手，雖握著漁叉，指節卻有禁衛握刀的厚繭，不是常年捕魚磨出的薄繭掌心該有漁網勒出的淺痕，指縫還該沾著海泥），“你分魚時，總往北礁灘的礁石後瞥，是在等蕭衍的人掀漁排吧？”
漁吏臉色驟變，突然往漁排旁的柴房撲去，懷裡的火折子剛要點燃堆著的乾冰蕭衍計劃凍壞鮮魚，嫁禍“歸降者不滿分漁不均”），就被淩豐的銀槍挑飛。槍尖抵住他咽喉時，漁吏突然從懷裡摸出片銀鯧鱗——鱗邊刻著極小的“漁”字：“我兒子被蕭衍抓了！他逼我改冊換魚，可我在每條真鮮魚的鱗上都刻了記號！漁島部落的老漁農認得這字，知道不是你們故意的！還有……”他喘著氣指了指北礁灘，“我把蕭衍堆的劣魚筐底戳了小洞，海水一泡就漏，他們運不走！”
漁港外突然傳來喧嘩。趙徹的弓弩營扶著個扛漁簍的部落信使衝進來，簍裡的劣魚撒了一地，信使褲腳還滴著海水，聲音發顫：“北礁灘有伏兵！他們穿北境漁工服，卻用東齊的彎刀！有人喊‘是龍弈讓我們掀漁排，斷你們活路’，我趁他們搬魚時跑回來，還有四個老漁農被……被圍在礁石旁了！”
趙勇扛著筐真銀鯧趕來，魚鰓的胭脂紅在陽光下泛著亮：“淩豐，你帶兩百人去北礁灘救漁農！我守漁排，彆讓蕭衍的人再換魚！”
“不用。”龍弈突然按住淩豐的槍，目光落在《漁獲分配冊》的“魚”字上——真冊的“魚”字筆畫裡藏著魚紋，按《漁港秘錄》，用魚肝油一擦會顯銀霜，而眼前的假冊擦了隻暈開墨，“阿婷，你去漁排的老魚肝油桶旁取油布——真分配冊裹上油布，魚紋會透出來！”
阿婷踩著漁港的濕灘塗跑向漁排，很快捧著油布回來，油布一裹備用的真冊，“魚”字筆畫裡的魚紋立刻泛出銀霜假冊裹了隻剩墨痕）。蘇雅這時也蹲在劣魚旁起身，舉著銀簪挑出魚腹的黃斑：“這裡麵摻了東齊的‘防腐粉’，看著像新鮮魚，吃了會傷腸胃，是他們故意加的，想讓部落人吃了魚生病，好嫁禍我們！”
歸降的秦軍殘部首領這時帶著個兵卒衝進來，兵卒手裡攥著袋防腐粉，臉色發白：“營裡混了蕭衍的臥底！他剛想把粉撒進活水艙，還說‘午時讓假漁工來掀漁排’！可剛才老漁農說，這臥底不懂捕魚——真銀鯧要掛在活水架上，他卻往冰桶裡塞，還問‘為什麼魚鰓紅才新鮮’！”
“抓臥底和分漁能一起辦。”龍弈指著真銀鯧，“項老將軍，你帶三百人去北礁灘設伏，把蕭衍的劣魚移去淺灘——他們掀不了真漁排；趙徹，你帶弓弩營幫部落漁農驗魚，真鮮魚擦油顯銀霜，鰓紅能回彈；淩豐，你跟我重訂漁港規矩，按爹的秘錄來，北境、漁島部落、歸降者各出兩名漁工，再加老漁農監督，撈魚、暫養、分魚全程一起盯，少一方都不能動漁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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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的日頭剛曬熱灘塗，北礁灘方向傳來哨聲——項老將軍的人押著十幾個假漁工回來，他們手裡的彎刀還沾著海泥，甲胄上沾著海水卻沒見血：“搜出他們帶的防腐粉，還在礁石旁找著被‘漁’字標記的真魚，蕭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鮮魚！”
漁港中央突然響起織網聲。漁島部落的老漁農舉著條真銀鯧，掀開鰓蓋給眾人看：“那假漁吏沒騙我們！他不僅刻了字，還在真魚筐的繩上編了漁結——我們部落的人一看就認得出！”
趙徹這時帶著個穿漁工服的人過來，那人手裡還攥著條凍硬的銀鯧：“臥底抓著了！就是他把鮮魚凍冰，被老漁農識破的——他說蕭衍還想讓我們為了漁獲打起來，好趁亂偷運漁島部落的鮮魚去東齊！”
漁港漸漸熱鬨起來。北境漁工幫著把真漁獲掛活水架，部落漁農分揀銀鯧，歸降者幫著修補漁網；蘇雅在給帶傷的漁農遞海帶湯，湯裡煮著新曬的蝦皮；淩豐則幫著把真《漁獲分配冊》掛在漁港最顯眼的地方，旁邊還貼了張“辨魚口訣”，北境和漁島部落的老漁農一起編的。
暮色漫進漁港時，龍弈站在漁排旁，看著運魚冰車的車輪碾過灘塗的水痕，真銀鯧在活水艙裡擺尾，老漁農正彎腰檢查最後一筐魚的鱗紋。阿婷靠過來，手裡翻著《漁港秘錄》，突然笑：“我爹說，漁港分的不是魚，是讓大家能靠海吃海的安穩，是彼此能放心搭夥的信任。”她遞來塊魚糕，糕裡裹著粒蝦仁——是老漁農剛蒸的。
龍弈咬了口魚糕，鮮鹹裡帶著海的清潤：“以前總想著怎麼拆陰謀、護漁港，現在才懂，統一天下不是守多少擔漁獲，是讓每個部落、每個漁農、每個百姓，都能捧著一碗熱魚湯，信得過身邊的人，能在潮起潮落裡踏實過日子。魚同捕，心同安，才是真天下。”
風穿過渡口的漁排，帶著鹹腥氣與海帶湯的暖意。龍弈的鐵槍斜倚在漁秤旁，槍尖的寒芒映著冊頁上的魚紋，也映著阿婷遞來的熱茶——茶裡泡著新曬的陳皮，剛好襯出魚糕的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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