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著製鼓營的皮革味,龍弈剛握住麵“戰鼓”的鼓槌——敲下去時,鼓聲竟“咚咚”發悶,貼耳聽還能聽見鼓皮的雜音是摻了三成羊皮的劣皮,傳聲不足十裡,還會被風雪蓋過)。案上的《製鼓配額冊》凍得邊角發卷,“北境與鼓林部落共分冬鼓二十麵戰鼓十麵、傳令鼓五麵、祭鼓五麵,均經‘三鞣三繃’,聲傳百裡)”的“十麵”被改成“六麵”,篡改處蓋著枚仿鼓林部落的鼓紋印鑒,而真冊按阿婷父親《製鼓秘錄》該有的“鼓紋”用牛皮膠調墨,遇雪會顯淡棕膠紋),在這本上隻暈開團墨汙。
“部落的傳令兵呢?”阿婷突然拽住個繃鼓皮的雜役,那鼓皮竟沒繃緊,用手按還能陷下塊軟痕。雜役凍得手指發紫,手裡的繃鼓繩掉在雪地裡:“今早去送傳令鼓的三個兵,到現在沒回來!還有……”他指了指鼓倉,“昨晚入庫的兩麵戰鼓,今早少了一麵,地上隻留著鼓林部落的獸皮靴印!”
蘇雅突然往鼓皮堆跑,藥箱撞在製鼓架上發出悶響。她用銀簪挑過鼓皮邊緣,簪尖沾著層細毛羊皮特有的軟毛),又蘸了點檢測水,水瞬間從透明變成淡白羊皮反應):“這是羊皮混了牛皮!聲量連真鼓的一半都沒有,部落傳令時根本聽不見!”她又敲了敲鼓腔,聲音發空:“鼓腔少了兩層木!正常該用五層硬木,這腔隻有三層,共鳴全散了!”她轉身看向龍弈,眉頭擰成疙瘩:“蕭衍不僅想讓我們製出啞鼓,還想讓部落戰時傳不了令,逼他們以為是北境私藏好鼓,故意斷他們的信號!”
項雲的鐵槍突然往鼓堆後一戳,穿厚布衫的“鼓吏”嚇得跌坐在鼓腔旁,懷裡掉出的不是繃鼓鉗,而是張畫著鼓林部落烽火台位置的羊皮卷。老將軍踩住羊皮卷,卻見那鼓吏突然往營外爬:“彆信歸降兵的鼓匠!蕭衍抓了他的妻子,逼他在傳令文書上偽造‘北境留著好鼓自己用’的記錄,讓部落來搶鼓營!”
話沒說完,營外突然傳來悶沉的鼓聲。趙徹的弓弩營押著個渾身是雪的部落信使衝進來,信使手裡攥著張泛黃的文書,紙角都凍硬了:“部落的人往這來了!說拿著這文書就能領鼓,可……可我們部落的傳令文書,從來會在末尾用牛皮膠畫個‘林’字,這張沒有!”
趙勇扛著麵去年的老戰鼓趕來,鼓皮泛著深棕的包漿,敲下去時,鼓聲震得雪粒從屋簷掉落:“淩豐,你帶兩百人去攔部落的人,彆讓他們打起來!我守著鼓倉,誰也不許動新鼓!”
“不用。”龍弈突然按住淩豐的刀,目光落在那麵老鼓上——真戰鼓聲能傳十五裡,而今早的劣鼓,傳三裡就弱得像蚊子叫。他轉向阿婷:“取點牛皮膠,塗在真冊的‘鼓’字上。”阿婷依言做了,墨字瞬間顯露出淡棕膠紋,“這才是《製鼓秘錄》的驗冊法,蕭衍隻知改數字,卻不懂牛皮膠顯紋的門道。”
他又蹲在雪地裡,指著獸皮靴印:“鼓林部落的獸皮靴,靴底會縫五道獸筋防滑,這印子隻有三道,是假的。”突然,他拽過那“鼓吏”的手,指甲縫裡竟沾著烽火台的炭灰隻有去過烽火台才會沾的灰):“你去過烽火台,還見過傳令兵頭領吧?鼓林部落的頭領,會在鼓身刻自己的名號,你手裡那麵刻著‘風’字的鼓,是從他那搶的?”
鼓吏臉色驟變,剛要開口,就見蘇雅從藥箱裡拿出個小陶罐:“這是從你身上搜的羊皮碎,罐底刻著東齊的‘蕭’字,你根本不是鼓吏,是蕭衍的暗衛!”
“不好!”阿婷突然指向鼓腔堆,剛才那雜役正往腔裡塞東西,“他往鼓腔塞乾草!看著滿實,一敲就悶,傳不了聲!”淩豐的銀槍及時挑飛陶罐,雜役懷裡掉出塊東齊的兵符,符上還沾著牛皮膠。
酉時的雪漸漸小了,營外傳來清亮的鼓聲。淩豐帶著部落的人回來,身後跟著被救的傳令兵和歸降兵鼓匠:“蕭衍的伏兵在烽火台旁裝成部落人,被我們抓了!他們還想燒鼓皮,多虧北境的人提前守著!”
製鼓營裡,阿婷正用新牛皮重新繃鼓,繃鼓繩拉得筆直,鼓皮漸漸顯露出緊實的紋路。老鼓工們給真鼓加固鼓腔,每麵戰鼓的鼓身都刻著“林”字。蘇雅給帶傷的傳令兵遞薑茶,茶裡泡著新曬的紅棗,能驅走風雪的寒氣。
暮色漫進製鼓營時,龍弈站在製鼓架旁,看著清亮的戰鼓映著雪光,部落的人正試著敲鼓,鼓聲順著風傳得老遠。阿婷遞來塊摻了麥粉的米糕,咬著清甜:“我爹說,好鼓要經得住敲,好的信任,也要經得住考驗。”
龍弈咬了口米糕,清甜裡帶著麥的香:“以前總想著拆陰謀、護鼓營,現在才懂,統一天下不是守著多少麵鼓、多少張鼓皮,是讓每個部落、每個鼓匠、每個百姓,都能用著傳聲遠的鼓,信得過身邊的人,知道戰時能傳令,日子能安穩過。鼓同製,心同鳴,才是真天下。”
風穿過鼓營,帶著皮革的淡香與薑茶的暖意。龍弈的鐵槍斜倚在製鼓架旁,槍尖映著鼓皮的光澤,也映著阿婷遞來的熱茶——茶裡飄著顆紅棗,像朵小小的傳令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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