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證據保護
希望,如同黑暗中驟然劃過的流星,短暫卻耀眼。老嚴和陳曦幾乎同時傳來的捷報——鎖定王振雄藏匿證據的山區岩縫坐標、發現張海可能埋藏物品的廢棄護林站——讓我幾乎要從病床上躍起。那感覺,就像在無邊無際的黑暗泥沼中跋涉了太久,終於觸碰到了堅硬的、通往彼岸的基石。
然而,這股灼熱的興奮感僅僅持續了不到三秒,就被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瞬間覆蓋、吞噬。
“速斷”。
這兩個字如同淬了冰的詛咒,再次在我腦海中尖銳地回響。
我們找到了證據的藏匿點,這固然是天大的突破。但對手呢?那個下達“速斷”指令的、隱藏在緬北或更深處的陰影,他會坐以待斃嗎?王振雄、張海,這些身居“保護傘”網絡關鍵節點的人物,他們自己呢?在感受到風聲鶴唳之時,他們難道不會本能地去檢查、轉移甚至銷毀那些足以讓他們萬劫不複的罪證?
找到證據,僅僅是第一步。如何在這些證據被察覺、被破壞之前,安全地、完整地、合法地將它們取回並保護起來,才是真正決定勝負的關鍵。這就像在雷區中發現了寶藏,每一步的靠近,都可能引爆致命的陷阱。
“證據保護……”我喃喃自語,這四個字此刻重若千鈞。它不僅僅是技術操作,更是一場心理博弈,一次與時間、與隱藏對手的極限競速。
我幾乎能想象到,此刻的王振雄,或許正坐在他那間寬敞明亮的副廳長辦公室裡,表麵波瀾不驚地處理著公務,實則內心早已警鈴大作。李誌斌的失聯、那條未發出的警示信息可能引起的連鎖反應,都會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神經。他會不會突然心緒不寧,決定立刻去那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山裡”,查看他的“保命符”是否安然無恙?甚至,他可能已經啟動了毀滅程序?
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行動,但同時,必須確保行動萬無一失!
“嚴隊!”我幾乎是吼著接通了與老嚴的加密通訊,聲音因極度的急切而顯得有些失真,“坐標已經確認,但情況萬分緊急!我懷疑對方可能已經警覺,甚至可能正在趕往藏匿點,或者遠程啟動了銷毀裝置!行動必須立刻開始,但絕不能莽撞!”
老嚴顯然也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呼吸粗重:“我明白!兩支行動小組已經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山區那邊我親自帶隊,護林站由副隊長小劉負責。裝備方麵,除了常規的取證工具,還攜帶了信號屏蔽儀、金屬探測器和簡易排爆設備。你看還有什麼需要特彆注意的?”
我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將所有可能的風險和應對策略在腦中快速過篩。
“首先,行動絕對保密,知情範圍壓縮到最小。參與行動的人員,必須是你百分百信任、政治絕對可靠的同誌!出發前,所有人的通訊設備統一保管,使用絕密頻段的對講係統,並保持靜默。接近目標區域後,立即開啟大範圍信號屏蔽,隔絕一切可能的遠程監控或引爆信號!”我語速極快,條理卻異常清晰。
“已經按最高標準執行。人員都是經過嚴格審查的老同誌,設備也已就位。”老嚴確認道。
“其次,接近藏匿點的方式必須隱蔽。”我繼續部署,目光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兩個被標記出來的、仿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坐標點,“山區那邊,不要開車直接到岩縫附近。在距離目標至少三公裡外棄車,徒步穿越山林,利用植被掩護接近。護林站那邊同樣,車輛停在遠處,人員分散潛入。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我們的行動!”
“明白,已經規劃好了隱蔽接近路線。”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我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找到證據後,如何處理和保護。”
我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確保每一個環節都滴水不漏:“一旦發現目標物品——無論是王振雄的筆記本電腦,還是張海的存儲盒——首先,不要急於移動!由隨行的技術專家,使用便攜式高清攝像設備,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錄像,記錄證據在原位的原始狀態、周圍環境、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微小痕跡。然後,在錄像監控下,由專家佩戴無菌手套,小心提取。提取過程也要全程錄像!”
“取證流程已經反複演練過,保證規範。”老嚴回應。
“提取之後,立刻在現場進行初步的、非破壞性的物理保護和加密。”我的思維進入了最縝密的戰術規劃狀態,“針對王振雄可能使用的特製筆記本電腦,找到後,立即將其放入特製的法拉第屏蔽袋中,隔絕一切無線信號,防止可能存在的位置追蹤或遠程自毀程序被激活。然後,將整個屏蔽袋放入防震、防潮、防磁的專用證據保管箱,上鎖,貼上一次性封條,由你親自保管鑰匙。”
“法拉第袋和證據箱都已準備妥當。”
“針對張海可能埋藏的存儲盒或其他實物證據,同樣使用專用證據袋封裝,貼上封條。所有封條必須編號,並由至少兩名行動隊員共同簽名確認。”我補充道,不放過任何細節,“最重要的是,證據一旦入手,絕不能停留!立刻按照預定路線撤離!撤離路線必須與接近路線不同,並且安排預備方案,以防萬一被跟蹤或攔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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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離路線已經規劃了三條,隨時可以切換。”老嚴的語氣充滿了實戰經驗帶來的沉穩。
“還有,”我想起了陳曦之前提到的、那個與王振雄進行線下交接的邊境匿名號碼,“在你們行動的同時,我會讓陳曦全力監控王振雄以及那個邊境匿名號碼的實時位置和通訊狀態。一旦發現他們有異常動向,尤其是向藏匿點方向移動,我會立刻通知你們,必要時……可以放棄證據,優先保證人員安全!”
最後這句話,我說得異常艱難。放棄證據,意味著可能永遠失去將王振雄繩之以法的關鍵鐵證。但同誌們的生命安全,高於一切。
老嚴在那邊沉默了一下,顯然也明白這個決定的重量。“……明白。我們會見機行事。”
“最後,證據成功取出後,不能直接送回常規的證物室或指揮部。”我說出了最關鍵、也最讓我擔憂的一環,“我懷疑,我們的內部……可能並不完全乾淨。王振雄能潛伏這麼久,張海能順利脫身,絕不僅僅是他們兩人的能力。那個‘保護傘’網絡,可能還有我們未知的觸角。”
這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如果證據在運送或保管過程中,被內部的“自己人”調包或破壞,那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你的意思是?”老嚴的聲音也凝重起來。
“建立一條絕對安全的、點對點的證據傳遞和保管鏈。”我斬釘截鐵地說,“證據取出後,由你親自押運,選擇一條無法被預測的路線,直接送往……部裡x直屬技術鑒定中心的地下絕密室。我會提前與部裡最高層的、絕對可信賴的領導溝通,啟動‘熔爐’應急程序,開啟最高權限的物理隔離保管庫。所有接觸證據的人員,必須經過雙重審查,全程在無死角監控下進行交接。在最終鑒定結果出來、並形成無法篡改的數字化檔案之前,原始證據不得離開保管庫半步!”
“熔爐程序……”老嚴倒吸一口涼氣,顯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是隻有在麵臨最高級彆內部滲透風險時,才會啟動的終極證據保護方案,涉及極高的授權和極其複雜的流程。“我明白了!保證完成任務!”
結束與老嚴這通關乎行動成敗、甚至關乎許多人生死的通訊,我後背已被冷汗徹底浸透。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虛弱,更是精神上承受的巨大壓力。每一個決策,都可能導向截然不同的結果。
我立刻接通了陳曦。
“陳曦,老嚴的行動小組已經出發。你的任務同樣至關重要,甚至更為急迫。”我的聲音因疲憊而沙啞,但意誌卻如同淬火的鋼纜,“第一,實時監控王振雄及其所有已知關係人的通訊信號、位置信息、網絡活動。任何異常,哪怕是微小的位置偏移或一個短暫的匿名呼叫,都要立刻分析並通知我!第二,全力追蹤那個與王振雄線下交接的邊境匿名號碼,嘗試定位其持有者的真實身份和當前位置。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嚴密監控王振雄和張海名下及其關係人掌控的所有銀行賬戶、虛擬貨幣地址,警惕任何異常的大額資金轉移或清空操作,那可能是他們準備跑路或支付‘封口費’‘行動費’的信號!”
“明白。已啟動全天候動態監控程序,所有目標均已納入最高優先級警戒列表。算力優先保障。”陳曦的回應簡潔有力,帶著一種數字化戰場特有的冷靜與高效。“我會嘗試對邊境匿名號碼進行深度信號溯源,並監控所有與王振雄、張海相關的數字足跡,包括他們可能使用的、尚未被發現的加密通訊應用或暗網聯絡點。”
“拜托了。”我深吸一口氣,“我們現在是在和對手搶時間,搶在‘速斷’指令完全生效之前。”
部署完所有能想到的環節,我無力地靠回床頭,感覺大腦像被掏空了一樣,太陽穴的脹痛愈發劇烈。左腿的傷口也傳來一陣陣抗議般的抽痛。我閉上眼,努力平複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病房裡再次陷入死寂,但這種寂靜與之前不同,它充滿了無形的張力,仿佛暴風雨來臨前那一刻,空氣凝固,萬物噤聲。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緩慢,又無比迅疾。
我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各種畫麵:老嚴帶著隊員在漆黑的山林中艱難跋涉,警惕著每一個聲響;小劉在廢棄護林站的斷壁殘垣中仔細搜尋;王振雄或許正焦躁地在辦公室裡踱步,猶豫著是否要去查看他的“寶藏”;那個邊境的匿名者,可能正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等待著來自更高層的指令;而張海,遠在海外,是否也正心驚肉跳地關注著國內的動靜?
而我們千辛萬苦找到的證據,那些記錄了背叛、交易與血腥的筆記本電腦、存儲盒,此刻正靜靜地躺在黑暗的岩縫和泥土之下,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顆足以引爆整個“保護傘”網絡的超級炸彈。保護它們,就是保護真相,就是保護正義得以伸張的最後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十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小時,加密通訊器裡終於傳來了老嚴壓得極低、卻清晰無比的聲音,伴隨著細微的電流噪音和山林間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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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山區小組報告。已抵達目標岩縫外圍區域。信號屏蔽已開啟。未發現周圍有人員活動跡象。岩縫入口偽裝良好,未發現近期人為破壞痕跡。準備進入探查。”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仿佛自己也置身於那片漆黑的山林之中。“收到。保持警戒,注意安全。”
幾乎是同時,另一個頻道傳來了副隊長小劉的聲音,同樣低沉而急促:“護林站小組報告。已抵達目標區域外圍。建築廢墟未發現異常。正在使用金屬探測器對標記區域進行掃描……有反應!地下約半米深度有金屬物體!範圍與存儲盒大小吻合!準備進行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