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初露鋒芒
宿舍窗外的梧桐樹上,知了還在不知疲倦地嘶鳴,試圖榨乾夏日最後一絲暑氣。我靠在床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透明證物袋,裡麵乾枯的櫻花花瓣輪廓清晰,脆弱得像一個輕易就會醒來的美夢。陳曦的笑容、夕陽的溫度、並肩的影子和那句沉甸甸的“並肩作戰”,還在胸腔裡溫熱的回蕩,幾乎讓我產生一種不真實的眩暈感。
“砰!”
宿舍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的聲音像一聲槍響,瞬間擊碎了滿室靜謐溫馨的泡泡。
我的心臟跟著猛地一縮,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迅速將那個小小的證物袋塞進枕頭底下,像是藏起一個不容窺探的秘密。
進來的是室友張浩,外號“耗子”,以消息靈通、咋咋呼呼著稱。他此刻滿頭大汗,t恤前襟濕了一大片,臉上卻絲毫不見燥熱帶來的萎靡,反而雙眼放光,呼吸急促,像是剛被什麼驚天消息砸中了腦袋。
“我靠!峰哥!出事了!出大事了!”他一把甩上門,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另外兩個正在收拾行李的室友也被他這動靜吸引,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疑惑地看過來。
“慌什麼?天塌了?”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試圖壓下被他驚擾而驟然加快的心跳。但一種模糊的、不好的預感,像冰冷的蛛絲,悄悄纏繞上心頭。
“比天塌了還邪乎!”耗子衝到屋子中間,抓起桌上不知道誰喝剩的半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水順著下巴流下來也顧不上擦,“就咱們學校後街那個‘藍調’清吧,知道吧?平時屁事沒有!”
我們都沒說話,等著他的下文。宿舍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剛送進去一個!咱們學校的!大三經管院的,叫李哲!聽說還是拿過獎學金的優等生!”耗子壓低了聲音,眼神裡卻閃爍著一種混合著驚懼和獵奇的光,“在裡麵嗑藥嗑嗨了,直接抽搐吐白沫,差點沒當場過去!老板嚇尿了,趕緊叫了120,現在人還在醫院搶救,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嗑藥?”另一個室友皺起眉,“後街?不能吧?那邊平時挺消停的啊。”
“誰知道呢!邪門就邪門在這兒!”耗子把水瓶重重頓在桌上,“聽說不是那種常見的玩意兒,叫什麼……‘彩虹煙’!包裝花裡胡哨的,聽說抽起來有水果甜味兒,勁兒賊大!現在那清吧已經被轄區派出所貼封條了!”
彩虹煙?
這個名字像一枚生鏽的釘子,猝不及防地紮進我的耳朵裡。一種冰冷的、帶著鐵鏽味的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爬升,衝散了所有殘存的溫情脈脈。
我的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清晰的刺痛感,幫助我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但胸腔裡,那顆剛剛還被愛與夢想填滿的心臟,正一點點沉下去,沉進一種冰冷而沉重的現實泥沼裡。
毒品。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匕首,在我的人生裡早已刻下過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父親的影像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帶著血色的模糊和永久的沉默。而現在,它竟然如此囂張、如此直接地,再次出現在我的世界裡,出現在我的校園周邊,將魔爪伸向了我的同齡人!
那個叫李哲的學生,他或許也曾在圖書館熬夜苦讀,或許也曾對未來的生活充滿規劃,或許也……有一個等他回家的家庭。而現在,他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因為一口所謂的“彩虹煙”。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惡心感從胃裡翻湧上來。
就在宿舍裡被一種壓抑的震驚和竊竊私語籠罩時,我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發出沉悶的震動聲。
不是電話,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內容極其簡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峰,立刻到刑偵支隊三樓307辦公室報到。楊建國。”
楊建國。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我混亂的思緒。畢業典禮那天,陰影處那個冰冷審視的目光,三級警監的肩章,那道如同預言般的不祥陰影……所有碎片在這一刻猛地拚接起來。
他找我?現在?在這種時候?
心跳如擂鼓,一下下重重撞擊著胸腔,幾乎能聽到血液在耳膜裡奔流的聲音。我猛地從床上站起來,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風。
“峰哥,咋了?”耗子被我嚇了一跳。
“有點事,出去一趟。”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嶄新的、還帶著折痕的藏藍色夏季執勤服,聲音有些發緊,儘量不去看室友們疑惑的目光。
穿上這身衣服的感覺,和幾個小時前完全不同。它不再僅僅是榮譽的象征,suddeny變得具體而沉重,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種清晰的、不容退縮的責任感和……一絲難以忽略的緊迫感。
我沒有跑,但腳步邁得極大極快,幾乎是衝出了宿舍樓。午後的陽光依舊猛烈,打在身上卻感覺不到多少暖意。腦子裡亂糟糟的,“彩虹煙”、李哲、醫院、楊建國……這些詞彙像失控的彈珠瘋狂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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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支隊大樓就在學院隔壁,不遠。我幾乎是屏著呼吸,一路穿過熟悉的街道,刷卡進入大樓。冷氣瞬間包裹全身,帶來一陣雞皮疙瘩。樓道裡安靜得可怕,隻有我急促的腳步聲和越來越響的心跳聲在回蕩。
三樓。307。
深色的木門緊閉著,像一張沉默的、拒絕透露任何信息的嘴。門上的金屬門牌冰冷地反射著頂燈的光。
我站在門口,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那該死的、不受控製的心跳和手心的潮濕。整理了一下並不淩亂的衣領,抬手,叩門。
“咚、咚、咚。”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異常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進。”裡麵傳來一個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我擰動門把,推門而入。
辦公室不大,陳設簡單甚至有些陳舊。一張寬大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和卷宗,一台老舊的台式電腦屏幕還亮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舊紙張的味道和一種難以形容的、屬於成年累月思考沉重事務的凝滯感。
楊建國就坐在桌後。他沒有穿警服,隻是一件普通的深色poo衫,但肩背挺直,坐姿如鐘。他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聽到我進來,並沒有立刻抬頭。
我立正,敬禮:“報告!學員林峰,前來報到!”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乾硬。
他這才緩緩抬起頭。
那一刻,我再次對上了那雙眼睛。在明亮的室內光線下,它們比在陰影處看起來更加深邃,眼角的皺紋像刀刻般深刻,眼神銳利得像能剝開一切偽裝,直刺內核。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從我汗濕的額角看到緊繃的嘴角,再看到我還保持著敬禮姿勢、微微顫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