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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底層掙紮(1 / 1)

第23章:底層掙紮

猛卡鎮的雨季,像一塊浸透了汙水的厚重毯子,沉沉地覆蓋下來。空氣粘稠得幾乎能擰出水,白天是無處可逃的蒸籠悶熱,夜晚則變成一種沁入骨髓的陰冷潮濕。這天氣完美地映射著我內心的處境——一種緩慢的、無望的窒息感。

我的“家”,如果那能被稱為家的話,是團夥在鎮子邊緣一處廢棄民房二樓設立的藏匿點。窗戶被木板縱橫交錯地釘死,隻留下幾道狹窄的縫隙,吝嗇地透進些許微弱天光,即使在正午,室內也昏暗如黃昏。這裡的氣味是一鍋令人作嘔的雜燴:牆體常年受潮散發出的濃重黴味,是基調;角落裡堆積的、從未被徹底清理的垃圾,貢獻著酸腐的音符;而黑皮、瘦猴這夥人日夜不停地抽煙、喝酒、吃廉價外賣,留下的煙臭、酒精發酵的酸餿氣、以及食物腐敗的味道,則是這交響樂中最刺耳的旋律。牆壁上滿是油膩的手印、莫名的汙漬和斑駁的牆皮,幾隻肥碩的蟑螂在牆根處肆無忌憚地巡弋,仿佛它們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在這裡,我存在的意義,就是承受。承受最肮臟的勞作,最無端的羞辱,以及最底層的、來自同類傾軋的惡意。

“林野!你他媽是耳朵聾了還是腿瘸了?!滾過來!”

黑皮的咆哮聲像一把生鏽的鋸子,撕裂了沉悶的下午。他站在走廊儘頭的廁所門口,叉著腰,那張因長期酗酒而浮腫的臉上滿是戾氣。我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整理一堆被瘦猴故意攪得亂七八糟的零錢——這是他丟給我的“任務”,清點清楚數額,稍有差錯,等待我的就是一頓刻薄的嘲諷和可能的拳腳。

我放下手裡沾滿油汙的紙幣,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廁所裡的景象足以讓任何人胃部翻江倒海——老式的蹲坑嚴重堵塞,混雜著嘔吐物、排泄物和汙水的穢物幾乎溢到地麵,惡臭撲鼻。黑皮昨晚和他的狐朋狗友喝得爛醉,這裡便是他們的“傑作”。

“看什麼看?等著它自己下去?”黑皮朝裡麵啐了一口濃痰,濃痰落在汙穢邊緣,濺起細小水花,“用手,給老子掏乾淨!”

忍耐。這是工作的一部分。越是被踐踏,越顯得無害。我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氨水、胃酸和糞便的惡臭直衝頭頂,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臉上必須維持著那種底層馬仔特有的、麻木中帶著一絲討好諂媚的表情。我找來一根半截的鐵絲,卷起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袖子,蹲下身,屏住呼吸,將手伸向那粘稠、冰涼的堵塞物。

指尖傳來的觸感讓我喉嚨發緊,胃液上湧。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用鐵絲一點點鉤扯,徒手將堵塞的臟東西掏出來,扔進旁邊的破桶裡。每一下動作,都是對生理極限的挑戰。黑皮就靠在門框上,冷眼看著,嘴角掛著滿足的獰笑,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表演。瘦猴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和其他兩個馬仔一起,發出壓抑的、令人厭惡的竊笑聲。

這汙穢,是為那些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掏的。這屈辱,是替無數默默無聞的同行承受的。我在心裡一遍遍默念,將這極致的羞辱與遠方的使命強行捆綁,才能壓下那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怒火和羞恥感。

好不容易清理完畢,雙手沾滿令人作嘔的汙漬,黑皮卻隻是嫌惡地擺擺手,像驅趕蒼蠅一樣:“滾遠點,真他媽晦氣!臭死了!去,把老子那幾件衣服洗了,昨天吐上麵了。”

那幾件扔在牆角的花襯衫更是災難現場,沾滿了乾涸的酒漬、油汙和嘔吐物的痕跡,散發著餿味。沒有洗衣機,沒有熱水。我隻能在一個裂了縫的破舊塑料盆裡,用冰冷的井水和一塊堿性極大、燒皮膚的劣質肥皂,用力搓洗。冷水刺骨,肥皂硌得手疼,尤其是之前搬運貨物時劃破的傷口,被肥皂水一浸,更是鑽心地疼。而我必須洗得“讓黑皮哥挑不出毛病”,否則,之前的辛苦白費,還可能招來新的打罵。

這種日複一日的、旨在從根子上摧毀一個人尊嚴的瑣碎折磨,遠比單純的毆打更消耗人的意誌。它讓你覺得自己不再是人,而是一件可以隨意使用、隨意丟棄的工具,甚至不如工具。其他底層馬仔,在這種環境中也早已扭曲,他們不敢反抗黑皮,便將更多的惡意傾瀉在我這個新來的、看似懦弱的“軟柿子”身上。

有人會“不小心”把煙灰彈進我那份本就少得可憐的飯菜裡;有人會在我因疲憊而熟睡的深夜,偷偷抽走我唯一那床又薄又硬的破棉被,讓我在潮濕陰冷的後半夜凍得牙齒打顫,縮成一團;瘦猴更是此中“佼佼者”,他精於算計,樂於玩弄人心。他會故意給我指錯送貨的接頭地點,讓我在白晃晃的日頭下白跑幾十裡崎嶇山路,回來時筋疲力儘、滿身塵土,卻還要因“延誤”而受罰;或者,他會眯著那雙三角眼,湊到黑皮耳邊低語,誣陷我偷懶、眼神飄忽、“好像心裡有鬼”,一次次地將我推向更危險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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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落入狼群的羔羊,每一刻都在上演著生存危機。我的隱忍,不再是被動的咬牙硬撐,而逐漸演變成一種主動的、充滿清醒計算的生存策略。麵對黑皮毫無緣由的暴躁,我會快速分析他情緒的來源是賭輸了錢,還是被上線的豹哥斥責了?),然後選擇最能讓其宣泄又不會引火燒身的應對方式——通常是極致的順從和自貶。麵對瘦猴的陰險挑釁,我甚至會故意露出一些無傷大雅、容易拿捏的“破綻”讓他抓住,滿足他那點可憐的控製欲和優越感,從而避免他使出更惡毒、更致命的手段。

我臉上的訕笑越來越熟練,彎腰的弧度越來越自然,自我輕賤的話語也越來越順口:“黑皮哥您消消氣,我笨手笨腳,我這就弄乾淨,保證您滿意!”“猴哥您眼光真毒,我這點小心思都瞞不過您,以後還得您多指點。”每一次這樣的表演,都是對那個名叫林峰的靈魂的一次淩遲。但我將每一次欺淩、每一次侮辱,都默默記在一本無形的賬本上。這不是為了日後報複,而是為了在無儘的黑暗中,給自己一個堅持下去的理由。“這一頓羞辱,是為警徽承受的。”“這一夜饑寒,是為守護像陳曦那樣的普通人必須經曆的。”將個人的苦難與某種宏大而光明的東西相連,這縷微光,是支撐我不至於徹底沉淪的唯一支柱。

然而,比這些外部可見的欺淩更可怕、更無孔不入的敵人,是從我身體內部悄然蘇醒、悄然壯大的惡魔——毒癮。

第一次在豹哥逼迫下吸食那口“煙”之後,劇烈的生理反應曾讓我一度以為扛過去了。但我低估了那白色粉末的邪惡力量。它像一顆陰險的種子,早已在我體內最深處埋下,隨著時間推移,開始生根、發芽。

最初隻是偶爾的煩躁不安和深夜失眠,我並未十分在意,將其歸咎於環境壓力和緊張。直到那次,在昏暗的燈光下,我再次麵對瘦猴丟來的那堆混亂賬目時,毒癮第一次真正地、凶猛地發作了。

它來得毫無征兆,卻又如同海嘯般猛烈。

起初是莫名的心神不寧。紙上那些數字開始扭曲、變形,像一群蠕動的黑色小蟲,根本無法聚焦。心裡像有無數隻螞蟻在四處亂爬,讓我坐立難安,下意識地用指甲反複摳刮桌麵的木屑。一個危險的念頭開始不受控製地滋生、盤旋:“要是現在能有一點……哪怕一點點……就能冷靜下來,把這該死的賬算清楚了……這隻是為了完成任務……”這念頭裹著糖衣,帶著一種詭異的、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突然,一個無法抑製的、巨大的哈欠襲來,眼淚隨之洶湧而出,並非源於悲傷,純粹是失控的生理反應。緊接著,清鼻涕開始不受控製地滴落,擦了一次又一次,很快就用完了身上所有能用的廢紙。然後,一股冰冷的寒意毫無緣由地從尾椎骨竄起,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這間悶熱難當的屋子,此刻對我來說卻如同冰窖,我全身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但這僅僅是開場。真正的酷刑緊隨其後。骨骼肌肉深處傳來一陣陣難以形容的劇痛,尤其是後背的脊椎和膝關節,感覺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反複碾壓、敲打,又像是有無數細小的、帶著尖牙的蟲子在瘋狂啃噬我的骨髓,那種深入骨髓的奇癢與劇痛交織在一起,幾乎讓我瘋狂!腹部開始劇烈的絞痛,我衝進那個剛剛清理乾淨的廁所,跪在冰冷的蹲坑邊,開始了劇烈的上吐下瀉。胃裡早已空空如也,吐出來的隻有灼熱的膽汁和胃酸,拉出來的也幾乎是清水。幾輪下來,整個人虛脫得像一灘爛泥,幾乎要暈厥在汙穢之地。

而比生理痛苦更恐怖的,是心理防線的瓦解。在極致的痛苦中,大腦開始係統地篡改記憶,將第一次吸毒時那短暫、虛幻的“解脫感”無限美化、放大,描繪成極樂天堂;同時,將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極端妖魔化,形容為世間最殘忍、最無法忍受的酷刑。一個充滿魔力的、仿佛來自我自身潛意識深處的聲音,在腦海裡循環播放,越來越響:“屈服吧……隻要一口……小小的一口……所有這些痛苦都會瞬間消失……你會感到溫暖、平靜、飄飄欲仙……何必這樣折磨自己?沒人會知道……你這是為了任務必要的犧牲啊……”這聲音如此真切,如此具有說服力,幾乎要壓垮理智。

“不!絕不能!”靈魂深處,那個屬於林峰的部分發出淒厲的呐喊。我連滾爬爬地衝回小房間,用後背死死抵住那扇並不牢固的木門我知道這很冒險,可能引起懷疑,但我已顧不得那麼多),開始用儘一切自殘式的方法對抗這來自內部的敵人。

我用拳頭瘋狂地砸向冰冷的磚牆,一下,兩下……直到手背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希望用這種新鮮的、尖銳的疼痛覆蓋那來自骨髓深處的、彌漫性的痛苦。我抓起桌上那把鏽跡斑斑、原本用來防身的小刀,挽起袖子,在小臂上劃出一道道血痕,看著鮮血滲出、流淌,試圖用這種極端的感官刺激來喚醒瀕臨崩潰的理智。我趴在地上,瘋狂地做俯臥撐,一個,兩個,十個……直到肌肉撕裂般劇痛,力竭地癱倒在地,大口喘息。我把頭埋進那個接了半盆冷水的破盆裡,感受著冰冷的窒息感帶來的瀕死體驗,希望能將那惡魔的低語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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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切努力,在那排山倒海般的生理渴求和心理誘惑麵前,顯得如此徒勞。毒癮像不斷上漲的潮水,一浪高過一浪地衝擊著我意誌那已經千瘡百孔的堤壩。堤壩在呻吟,在搖晃,裂痕不斷擴大。我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絲絲抽離,那個名為“林野”的脆弱偽裝即將徹底崩散,露出裡麵那個隻想獲得片刻解脫的、原始而脆弱的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那陣最猛烈的渴求感,終於如同潮水般,帶著不甘緩緩退去。我像一攤完全失去骨頭的爛泥,癱在冰冷潮濕、滿是灰塵的地板上,渾身被冷汗浸透,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粘膩。極致的虛脫感攫住了我,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大腦一片空白,隻有心臟在過度勞累後沉重而緩慢地搏動。剛才那個在地上瘋狂掙紮、嘶吼或許並未發出聲音)的野獸,仿佛隻是一個遙遠而可怕的噩夢。

可是,劫後餘生帶來的,並非喜悅,而是鋪天蓋地的、冰冷的恐懼。我清晰地認識到,我隻是僥幸贏下了一場小小的、局部的遭遇戰。那個惡魔並未被消滅,它隻是暫時蟄伏,在我體內積蓄力量。下一次發作會在什麼時候?深夜?明天?下一次的強度會更大嗎?我的意誌力,這座已經搖搖欲墜的堤壩,還能經受住幾次這樣的衝擊?對下一次發作的深切恐懼,本身就成了毒癮另一種形式的、持續不斷的折磨。

當我最終用儘全身力氣,掙紮著爬起來,用臟水擦乾淨臉和手上的血跡,找了些破布條草草包紮住傷口,重新打開那扇象征著回歸“現實”的木門時,黑皮看到我蒼白如鬼、眼神渙散、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隻是嫌惡地皺緊眉頭,罵了句:“媽的,跟個水鬼似的,真他媽晦氣!滾遠點,彆礙著老子的眼!”

他永遠不會知道,也永遠不會關心,就在剛才,在那扇薄薄的木門之後,進行了一場怎樣慘烈無比、關乎靈魂存亡的殘酷內戰。而我,雖然暫時守住了搖搖欲墜的陣地,卻已是身心俱疲,遍體鱗傷,仿佛從內部被徹底掏空。

底層的掙紮,是肉體在汙濁泥沼中的無儘翻滾,是尊嚴被反複踐踏碾壓的殘酷過程,更是靈魂在無邊黑暗中,與內心悄然滋生的惡魔進行的、一場看不到儘頭、也幾乎看不到希望的殘酷內戰。每一天,每一刻,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在深淵邊緣徘徊。而我所能做的,隻是拚儘最後一絲氣力,咬緊牙關,讓自己在這片絕望的深淵裡,多停留一秒,再多停留一秒,等待著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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