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直接反駁瘦猴的汙蔑,而是避其鋒芒,以情動人,以理服人。我再次強調了對黑皮的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的感激這是黑皮最受用的),將清點物資的目的拔高到“為了劉哥的大事”,同時將“霧穀”事件定性為“履行職責”和“意外”,最後落腳於表達忠心和“隻想活下去”的卑微訴求。這番話,邏輯清晰,姿態放得足夠低,將最終的解釋權和裁決權,完全交還給了黑皮。
黑皮沉默了。他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胸膛起伏,顯然內心在進行著極其激烈的權衡。他那冰冷的眼神在我和瘦猴之間來回移動,像一架精密的天平,衡量著雙方的重量。瘦猴是他多年的老部下,雖然能力平庸,偶有小算盤,但畢竟知根知底,用著順手。而我,這個半路殺出、能力出眾、屢次“證明”忠誠,卻也帶來更多不確定性的新人,無疑是一把更鋒利的刀,但也更容易割傷自己。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徹底公開化,他必須做出抉擇,否則隊伍將立刻分崩離析。
瘦猴看著黑皮沉默,更加焦急,還想再說什麼:“劉哥,他……”
“夠了!!”
黑皮猛地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瞬間打斷了瘦猴的話。他額角青筋跳動,眼神中爆發出駭人的凶光,死死盯住瘦猴,一字一句,如同冰珠子砸在地上:
“猴子!你跟我混了這麼多年,老子定的規矩,你他媽都忘到狗肚子裡去了?!啊?!”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強大的壓迫感讓瘦猴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現在是什麼時候?!豹哥那邊盯著,‘外麵’的雷子警察)不知道在哪貓著!自己人倒好,為了兩包喂狗的餅乾,在這裡吵得你死我活!傳出去,老子還要不要在這條道上混了?!啊?!”
他的怒火主要噴向瘦猴,但那冰冷的目光也如同鞭子一樣掃過我,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
“物資的事,到此為止!誰他媽再敢提半個字,彆怪老子翻臉不認人!”他厲聲宣布,然後指向瘦猴,“你!猴子!你是老人!更該懂規矩,識大體!彆整天他媽的疑神疑鬼,給老子添堵!”
最後,他轉向我,眼神深邃得不見底,語氣稍微緩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敲打:
“林野,你,不錯,是塊料子,能乾,我都看在眼裡。但是……”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刀,“也要給我記住你的本分!守住你的位置!該看的看,不該看的,彆瞎看!該說的說,不該說的,把嘴給我閉緊!明白嗎?!”
“是!劉哥!我明白!”我立刻低頭應道,姿態放得極低。
“都他媽給老子聽清楚了!”黑皮再次環視我們所有人,聲音帶著絕對的權威,“從現在起,都把你們那點小心思給我收起來!誰再敢內訌,挑事端,壞老子的好事,老子第一個親手剁了他!聽清楚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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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劉哥!”我們幾人,包括臉色鐵青、嘴唇哆嗦的瘦猴,都從喉嚨裡擠出了回答。
風暴,被黑皮以絕對的強權和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強行壓製了下去。
但我知道,這隻是表麵。裂痕一旦產生,就無法彌合。黑皮的裁決,看似公正,實則是一種冷酷的權術平衡。他需要瘦猴這樣的老人維持基本盤,也需要我這把鋒利的刀去完成任務。他對我的“信任”和“賞識”,本質上是基於利用價值,脆弱得像一層薄冰。
而瘦猴,他垂著頭,但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怨毒和恨意。他不敢違逆黑皮,但今日之辱,他絕不會忘記。我已經被他徹底劃入了敵人的行列,他就像一條潛伏在陰影裡的毒蛇,一定會死死地盯著我,尋找任何一個可以置我於死地的機會。
我被迫站隊了。雖然我沒有明確選擇,但我的存在本身,以及黑皮那番“賞識”與“敲打”並重的話,已經將我推到了瘦猴的絕對對立麵。
接下來的幾天,據點裡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深海。瘦猴幾乎不與我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當我走過他身邊時,他能把後腦勺對著我一整天。但他那雙陰冷的眼睛,卻像安裝了追蹤器一樣,無時無刻不黏在我的背上,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甚至是我喝水時喉結滾動的次數。他開始在一些細枝末節上使絆子,比如輪到我守夜時,他會“忘記”叫醒接班的阿炳;分配到的食物,明顯是挑剩的、最差的部分。
阿炳和阿成這兩個牆頭草,顯然也感受到了這股暗流,他們變得更加沉默,在我和瘦猴之間,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不敢與任何一方走得太近。
黑皮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始終保持沉默,甚至偶爾,當我與瘦猴之間那無形的緊張氣氛幾乎要溢出時,他眼神中會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近乎玩味的神色。他樂於見到這種相互製衡的局麵,這讓他感覺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我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布滿無形蛛網的牢籠。外部,岩溫代表的警方力量可能仍在某處搜尋;內部,來自“同伴”的冷箭隨時可能從任何一個角度射來。我必須在完成臥底任務、搜集情報的同時,分出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這無處不在的內部危機,每一步都如同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行走,一絲一毫的差錯,都將萬劫不複。這場內部的危機,才剛剛拉開序幕,而我,已被卷入漩渦的最中心,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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