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雨衣內側拿出一個扁平的、用防水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隨手扔給黑皮，動作隨意得像是在丟棄垃圾。“這是下一階段的指令和你們的活動經費。聽好了，從今天起，你們這個小組，脫離之前的鬆散編製，正式歸入‘外勤第三序列’，直接對我負責。接下來的主要任務，是負責‘莊園’部分指定外圍物資的接收、檢驗與臨時倉儲安全。”
“莊園”！他終於親口提到了這個核心代號！而且，我們小組竟然被直接納入了與“莊園”運作相關的環節，哪怕是處於最邊緣、最不起眼的外圍！這意味著，我終於撬開了一條通往核心機密的縫隙！
黑皮接過那個油布包，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終於得到“正式編製”的激動，還是對“莊園”相關任務本能的恐懼。“是！是！多謝‘山魈’先生！多謝‘佛爺’栽培！我們一定儘心儘力，萬死不辭！”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
“山魈”的目光再次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我們每一個人，最後，如同鎖定獵物般，牢牢定格在我身上，那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決定命運的力量：“你，叫什麼名字？”
“林……林野。”我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
“林野，”“山魈”清晰地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將這名字與眼前的人，以及相關的信息進行最後的核對與烙印，“從今天起，你，”他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砸在死寂的房間裡，“接替瘦猴的位置。”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甚至沒有用“擔任”這個詞，而是用了更具替代性和羞辱意味的“接替”，仿佛瘦猴隻是一個可以隨時更換的零件。
“做這個小組的副手，協助黑皮，管理所有具體事務。”他頓了頓，那無形的目光似乎掃了一眼旁邊瞬間僵直、臉色變得慘白如紙的瘦猴，然後，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分配剩餘價值的口吻補充道，
“瘦猴，你，負責協助他。並且，專注於你的‘長處’——線路偵察。”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銼刀，在瘦猴的尊嚴和地位上狠狠刮過。“協助他”——明確了從屬關係，將他徹底踩在了我的腳下；“專注於線路偵察”——等於將他徹底排除出了核心決策圈，貶斥為一個純粹探路的、隨時可以犧牲的工具。
這道指令，如同平地驚雷，在狹小、陰暗的房間裡轟然炸響！
我……被提拔了？！如此突然，如此直接，甚至帶著幾分“山魈”個人意誌的、不容置疑的蠻橫！直接越過資曆更老、心思更狡詐的瘦猴，成為了這個小組名義上的二號人物！雖然這隻是犯罪集團底層架構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頭目”，但這意味著地位的顯著提升，行動自由度的相對擴大，以及最關鍵的——接觸更多核心信息和運作流程的機會！
瘦猴的臉色在瞬間完成了從震驚到慘白，再到因極度屈辱和怨毒而漲得通紅的轉變。他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晃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嘴唇不受控製地哆嗦著，那雙三角眼裡先是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空白，隨即被洶湧而來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屈辱感、背叛感和徹骨的怨毒填滿。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似乎想掙紮、想反駁，但在“山魈”那如同冰山般龐大而冰冷的威壓下，最終隻是死死地低下頭，牙關緊咬，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帶著血腥味的字：“……是。聽……聽‘山魈’先生的。”
黑皮也明顯愣了一下，臉上肌肉微微抽搐，各種情緒——愕然、一絲被越級指揮的不快、對失去絕對掌控權的本能警惕、以及意識到這是“上麵”不容置疑的意誌後的迅速妥協——快速交替閃過。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臉上堆起複雜的笑容，連忙對我說道，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前所未有的“平等”與“親熱”：“林野！好小子！沒想到啊，真是因禍得福！以後，咱們就是真正的‘搭檔’了！可得好好配合，把這攤子給‘山魈’先生和‘佛爺’看好！”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帶著試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壓力。
我強壓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情緒——有計劃得逞的冰冷確認，有對即將直麵更複雜局麵的高度警惕，也有對這份“賞識”背後巨大風險的清醒認知。我上前一步，依舊保持著低姿態，但語氣儘可能沉穩地回應：“謝謝‘山魈’先生信任！謝謝劉哥！我一定儘全力輔助劉哥，管好事情，絕不敢辜負您和‘佛爺’的期望！”
“山魈”似乎對我這識趣而克製的反應還算滿意，不再多言，隻是淡淡地丟下一句，如同最終宣判：“具體任務，看指令。保持聯絡暢通。下次聯係，我會找你們。”說完，他如同來時一樣，毫無預兆地轉身，那黑色的雨衣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跡，悄無聲息地融入門外的雨夜與黑暗之中，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一地冰冷的死寂。
沉重的木門重新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回響。房間裡陷入了長達數分鐘的、詭異的絕對寂靜。隻有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著破窗，以及幾個人粗重不一的、壓抑的呼吸聲。
黑皮長長地、仿佛用儘全身力氣般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他看向我的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有倚重，有慶幸，有利用，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必察覺的嫉妒和深深的警惕。
然後，他轉向麵如死灰、身體因為極力克製憤怒而微微顫抖的瘦猴，語氣冷了下來，帶著一種勝利者的告誡：“猴子，‘山魈’先生的話，你也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後，多配合林野工作，把你那套偵察路線的本事拿出來，這才是你的價值所在。”
瘦猴猛地抬起頭，眼神如同兩條淬了劇毒的眼鏡蛇，在我和黑皮臉上狠狠剮過，那裡麵蘊含的恨意，幾乎能凝成實質的刀刃。他最終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近乎野獸受傷般的、壓抑到極致的低吼，便猛地轉過身，用後背對著我們所有人，麵向斑駁的牆壁，仿佛要將自己與這個空間徹底隔絕。他周身散發出的怨氣，冰冷而粘稠，讓房間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幾分。
阿炳站在角落裡，看著這電光火石間發生的權力更迭，臉上充滿了巨大的震驚，以及一絲為我感到的、小心翼翼的、不敢表露的欣喜。阿成則依舊是那副魂遊天外的麻木樣子，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知道，我這條看似突然降臨的“晉升之路”，是用之前在“老鴉洞”的負傷護貨、在“野人溝”的急智判斷、甚至包括太陽能板事件帶來的“印象”無論好壞），以及在“山魈”這個更高層級人物麵前所展現出的“可用性”和“可控性”換來的。我成功地、也是極其危險地，邁出了潛入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步——從一個隨時可能被犧牲、處於視線底層的馬仔，成為了一個擁有一定權限、能夠接觸到“莊園”外圍信息和具體運作的“小頭目”。
然而，我清晰地意識到，我踏上的，絕非什麼康莊大道，而是一條更加狹窄、兩側皆是萬丈深淵的獨木橋。瘦猴的怨恨已經公開化、白熱化，他絕不會甘心屈居我之下，這條毒蛇隨時可能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發動致命的反噬。黑皮那所謂的“兄弟”和“搭檔”情誼，更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華麗宮殿，經不起任何風浪。而“山魈”及其背後那神秘莫測的“佛爺”，他們的“賞識”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因為一次微小的失誤或不再具有利用價值而落下。“莊園”的外圍任務，看似是接近核心的機遇，也必然是危機四伏、步步殺機的龍潭虎穴。
我接過的，不是象征權力的權杖，而是一把更加鋒利、也更加沉重、隨時可能傷及自身的雙刃劍。但為了任務，為了最終摧毀“獅王”集團這個毒瘤，我沒有退縮的餘地。我必須牢牢握緊這把劍，在這條布滿荊棘、陷阱與冷箭的“晉升之路”上，更加謹慎、更加清醒、更加如履薄冰地走下去。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是智慧、勇氣與運氣的極致考驗。真正的、更深層次的較量，隨著這扇門的關閉，才剛剛拉開血腥的序幕。
喜歡使命的代價請大家收藏：()使命的代價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