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危險遊戲
父親目光的烙印與雪原夢境的洗禮,如同一次靈魂的淬火,讓林峰的內在核心變得前所未有的堅硬與冰冷。他不再耗費過多的心力去對抗環境帶來的精神汙染,而是將那份由父輩傳承下來的、沉靜如鐵的信念,化為一種近乎絕對的冷靜與專注。他依舊是“林野”,那個努力、順從、帶著點底層爬上來的狠勁和狡黠的新人,但驅動這具軀殼的,已是一顆目標極其明確、不受情感搖擺的戰士之心。
這種內在的穩固,似乎也微妙地影響了他外在的表現。他不再流露出初來時的些許惶恐或過度刻意的討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觀察與高效的執行。這種變化,或許落入了豹眼那雙從不鬆懈的眼中。
幾天後,林野被豹眼從b7區單調的原料認知中調離。沒有解釋,沒有預告,隻是在完成當日的巡查後,豹眼用他那一貫冰冷的、陳述事實般的語氣說道:“今晚跟我走。換身不起眼的衣服。”
命令簡短,不容置疑。林野心中凜然,知道“考驗”或“使用”進入了新的階段。他回到房間,換上了一套半舊的、沾染著些許油汙的工裝,將自己重新打扮成更接近礦坑時期那個底層馬仔的模樣。他知道,不同的場合需要不同的偽裝,越是接近核心的黑暗,外在也許越需要回歸某種“質樸”。
夜幕徹底籠罩基地時,豹眼駕駛著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轎車,載著他駛出了那扇沉重的鐵門。車子沒有開往繁華地帶,反而在崎嶇的鄉間道路和昏暗的城鄉結合部穿行,最終停在了一處看似廢棄的物流倉庫外圍。
倉庫外部破敗,巨大的卷簾門鏽跡斑斑。但走近了,能聽到裡麵隱約傳來的喧鬨聲,以及一種被厚重牆壁過濾後依然透出的、混合著煙酒、汗液和腎上腺素的特殊氣味。豹眼在側麵的一個小門前,再次進行了複雜的身份驗證,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道縫隙。
裡麵的景象與外部判若雲泥。
空間巨大,被改造得光怪陸離。中央是幾個用綠色厚絨布鋪就的牌桌,周圍簇擁著形形色色的人:有穿著昂貴絲綢襯衫、手指戴著碩大金戒指的商人模樣者;有赤裸胳膊露出猙獰紋身、眼神凶狠的打手;也有像林野一樣,穿著普通、眼神卻同樣精亮、透著一股亡命徒氣息的底層人員。空氣中煙霧繚繞,劣質雪茄、香煙和各種酒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刺激著感官。荷官們麵無表情,手法嫻熟地發著牌,清脆的籌碼碰撞聲、贏家的狂笑與輸家的咒罵交織成一曲扭曲的交響樂。
這是一個隱藏在廢墟下的、規模不小的非法賭場。
“跟著我,看,聽,不準亂動,不準插話。”豹眼低聲吩咐,語氣中的警告意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重。他顯然在這裡擁有某種地位,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那些凶悍的打手也對他微微點頭示意。
林野緊跟在他身後,低眉順目,如同一個最不起眼的跟班。但他的大腦已經開始高速運轉。【林峰模式:分析啟動。】他迅速掃描環境:出口位置、監控攝像頭死角、安保人員分布、在場人員的身份層級、籌碼的大致麵值……同時,【林野模式:表演同步。】他適時地流露出對這種“大場麵”的些許“震撼”和“好奇”,眼神貪婪地掃過那些堆積如山的籌碼,恰到好處地咽了口唾沫,將一個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層級黑暗交易的底層馬仔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豹眼沒有參與賭局,他更像一個巡視者,或者說,管理者。他在幾個牌桌間緩慢踱步,偶爾會停下來,冰冷的目光掃過賭局,有時會對一個看似頭目的人低聲交代幾句。林野注意到,豹眼的目光極其銳利,他似乎能輕易看穿某些人試圖出千的小動作,或者感知到賭局中即將失控的危險氣氛。
一次,在一個玩德州撲克的牌桌上,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客突然暴起,指責對麵的一個禿頂男人出老千,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周圍的打手迅速圍攏過來。
豹眼走了過去,他甚至沒有提高音量。
“手,攤開。”他對那個被指責的禿頂男人說。
那男人臉色變了一下,強作鎮定:“豹眼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我……”
“攤開。”豹眼重複了一遍,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男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顫抖著攤開了雙手。豹眼的目光在他手指和袖口處停留了不到兩秒。
“左手,小指指甲,藏了牌。”豹眼淡淡地說,甚至沒有去驗證。
那禿頂男人瞬間麵如死灰。
“規矩你知道。”豹眼說完,不再看他一眼。旁邊兩個打手立刻上前,麵無表情地將那麵如死灰的男人拖離了牌桌,走向倉庫更深的陰影處,那裡隱約傳來類似刑房的地方。整個過程,快、準、狠,沒有多餘的廢話,沒有激烈的衝突,卻更顯得冷酷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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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這不僅是一場賭博,更是一個權力與規則的展示場。豹眼在這裡,代表的不僅是“山魈”的意誌,更是這個犯罪集團內部運行法則的無情體現。
隨後,豹眼帶著他來到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這裡進行著一種更簡單、也更殘酷的賭局——擲骰子,猜大小。純粹的運氣,但也更容易讓人迷失。
“看明白了嗎?”豹眼忽然問林野,目光落在那些瘋狂下注、表情扭曲的賭徒臉上。
“看……看明白了點,豹眼哥。”林野“小心翼翼”地回答,“就是……猜大小,押錢。”
“不隻是錢。”豹眼的聲音低沉,“是人性。貪婪,恐懼,僥幸,不服輸……在這裡,看得最清楚。”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林野一眼,“有時候,看懂人,比看懂牌更重要。”
林野心中一震。這是豹眼第一次對他說出近乎“指導”性的話語。他是在點撥自己,還是另一種更深層次的試探?
“你去,”豹眼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疊不算厚的、舊舊的鈔票,塞到林野手裡,目光平靜無波,“用這個,玩幾把。輸了,算我的。贏了,你自己留著。”
林野的心臟猛地一跳。來了!這才是真正的考驗!不僅僅是看,而是要他親自下場,參與進去,在這欲望的泥潭裡打滾。他不能拒絕,拒絕意味著膽怯、不合群,甚至可能引起對“忠誠度”的懷疑。但他也不能表現得過於熱衷或熟練,那不符合他“新人”的身份。
“這……豹眼哥,我……我不太會……”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猶豫和一絲受寵若驚。
“沒人天生就會。”豹眼語氣不變,“去吧,感受一下。記住,控製住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