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了嗎?啟動那個尚且虛無縹緲的“應急方案”?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個不知能否安全送達的“破損齒輪”之上?
不,還不行。那是我最後的、孤注一擲的底牌,是通往完全未知領域的單程票。一旦啟用,就意味著我在“獅王”集團內部苦心經營的一切,所有的潛伏、所有的忍耐、所有接近核心秘密的機會,都將瞬間化為泡影。意味著父親林衛東的血海深仇,可能永遠失去了在敵人心臟地帶複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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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撐下去。至少,要撐過明天那場注定腥風血雨的聯席會議。
我像是被無形的鞭子抽打著,重新坐回冰冷的操作台前。屏幕上,那份已經被我反複修改、幾乎能倒背如流的陳述材料,此刻看起來卻無比陌生而諷刺。那些精心繪製的算法流程圖,那些艱深晦澀的技術參數,那些邏輯嚴密的推演結論,在絕對的權力碾壓和赤裸的惡意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如此不堪一擊。價值?當彆人需要你作為祭品時,你最大的價值,就是安靜地躺在祭壇上。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淹沒了了我。不是身體的勞累,而是那種背負著秘密、戴著麵具、在刀尖上行走太久,卻看不到光亮,也感受不到希望的倦怠。父親的仇像一團不肯熄滅的幽火,在我心底灼燒,但四周的黑暗濃重如墨,幾乎要將這微弱的火苗徹底撲滅。
我下意識地抬起沉重的右手,想要揉一揉酸脹刺痛的太陽穴,視線卻落在了那纏繞的、染著血漬的白色繃帶上。動作猛地頓住。
這傷口,是在得知父親並非死於意外,而是被虐殺滅口時,極致的悲憤和無力感作用下,失控砸向牆壁留下的。它是痛苦的印記,是憤怒的證明,更應該是時刻提醒我為何站在這裡的警鐘。
林峰,你不能倒下。
你在警徽下,曾用青春和熱血發下守護誓言。
你在父親的墓碑前,立下過查明真相、血債血償的誓言。
陳曦……她那帶著擔憂和期盼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落在我身上。
一個個麵孔,一句句誓言,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的光芒,在我幾乎被黑暗吞噬的腦海中頑強地閃爍起來。它們微弱,卻帶著不肯屈服的執拗。
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幾步衝到分析室角落那個小小的、不鏽鋼材質的洗手台前,猛地擰開了冷水龍頭。冰冷刺骨的水柱嘩啦啦地衝擊著池壁,也衝擊著我混亂的神經。我毫不猶豫地將整個頭埋了進去,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麵部,剝奪了呼吸的感覺。我屏住氣,直到肺部因為缺氧而開始灼痛,直到意識邊緣開始發黑,才猛地抬起頭,劇烈地喘息著。
水珠順著我濕漉漉的頭發、臉頰、下巴成串地滾落,砸在冰冷的金屬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鏡子裡,映出一張毫無血色、憔悴不堪、眼窩深陷如同骷髏、布滿了蛛網般紅血絲的臉龐。狼狽,脆弱,不堪一擊。
但唯獨那雙眼睛,在經曆了短暫的迷茫和痛苦掙紮後,如同被淬煉過的黑色鑽石,重新凝聚起一種令人心悸的、破釜沉舟的冰冷決絕。
懷疑我?針對我?想把所有肮臟的汙水都潑到我身上,讓我做你們的替死鬼?
來吧。
我扯過旁邊掛著的擦手巾,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將水漬和些許因為冰冷刺激而泌出的生理性淚水一同擦去。然後,我轉身,大步回到屏幕前。不再去糾結那些細枝末節的技術論證,不再去反複預演那些可能根本無用的防禦性對話。我開始從根本上重新構思我的陳述策略。
既然他們想聽“忠誠”,想看“價值”,那我就給他們看!我要把這份《核心加密鏈路抗滲透性升級方案》的陳述,變成一場對“獅王”集團、對“算盤”先生絕對忠誠的公開宣誓!我要將每一個技術選擇、每一次看似冒險的數據挖掘,都解釋成一種為了對抗外部執法力量、為了扞衛集團核心利益而不畏艱險、不惜深入虎穴的“英勇”和“奉獻”!我要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因為能力過於突出、做事過於儘責而遭到無能同僚嫉妒、被彆有用心者排擠打壓的悲情英雄!我要把“黑隼”的攻訐,扭曲成他們為了維護自身落後利益、不惜損害集團整體安全的狹隘和自私!
這是一場瘋狂的豪賭。賭的是“算盤”對自身掌控力的絕對自信,賭的是他對我這個“工具”還存有最後一絲“可用”的評估,賭的是在高層博弈中,我的“技術價值”暫時還能壓過“政治犧牲”的需求。
我的手指重新落在鍵盤上,不再遲疑,不再沉重,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狂熱,飛快地敲擊起來。刪除,重構,強化語氣,注入情緒。我在陳述稿的開頭加入了對集團未來的憂思,對“算盤”先生知遇之恩的感激儘管虛無縹緲);在結尾,我加入了近乎宣誓效忠的語句,甚至暗示願意為了通道的安全承受任何誤解和審查。我的眼神越來越亮,一種近乎燃燒的光芒取代了之前的絕望和疲憊。此刻,我不是林峰,我甚至不完全是為了生存的“獵隼”,我是一個要將所有賭注壓在一次表演上的、瘋狂的演員。
就在我全神貫注,幾乎要與這份充滿表演性的陳述稿融為一體時,個人終端上,一個來自未知加密源頭、信號極其微弱、持續時間不足半秒的信息提示,如同夜空中最遙遠的星辰閃爍了一下,隨即湮滅在數據的海洋裡。
我心中猛地一動,一種難以言喻的預感攫住了我。立刻動用我所剩無幾的、未被監察組完全鎖死的底層權限,像最耐心的漁夫,小心翼翼地撒網,捕捉那轉瞬即逝的信號波紋,並進行快速解碼。
信息很短,隻有四個冰冷的漢字,卻像一道劃破厚重烏雲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我內心泥濘而混亂的戰場——
【靜觀其變。】
是“工匠”!是楊建國!
他知道了!他清楚地知道我此刻正深陷泥潭,背負著巨大的嫌疑,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他沒有提供具體的行動計劃,沒有給予空洞的安慰,隻是用這四個字,告訴我——穩住,等待,不要自亂陣腳!
這四個字,像一顆投入激流中的定錨,瞬間穩住了我幾乎要被狂躁和絕望衝垮的心神。老楊在看著我,他還沒有放棄我,他還在某個我看不到的戰場上,為我爭取著機會!
我緩緩地向後,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眼睛,深深地、貪婪地呼吸著分析室裡乾燥而冰冷的空氣。
是的,靜觀其變。
內部的調查,敵人的攻訐,高層的審視,所有的風暴,都讓它們來吧。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帶著這滿身的嫌疑,拖著這沉重的鐐銬,以這副傷痕累累的軀殼和未曾熄滅的意誌,去迎接那場注定將決定我命運走向的聯席會議。
獵隼,還未折翼。
至少,在明天的太陽落下之前,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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