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技術支持
岩擺大師那雙仿佛能洞穿靈魂的銳利眼睛,以及他口中關於“靈根”與“情緒”的玄奧低語,如同夢魘般在我腦海中反複回響,即使在他離開多日後,依舊揮之不去。那場短暫卻極度耗神的會麵,像一根過度繃緊的弦,讓我在之後幾天都處於一種隱性的精神疲憊之中。表麵上,我依舊是那個沉穩乾練的“獵隼”,處理著“赤道”係統的數據,應對著各方勢力的試探,但內心裡,那股因多重身份撕裂而產生的虛無感和自我懷疑,如同潮濕陰冷的霧氣,不斷侵蝕著意誌的堤壩。
右手掌心的舊傷也變得更加敏感,時常在夜深人靜時,傳來一陣陣灼熱而隱晦的悸動,仿佛在呼應著我內心的動蕩不安。我不得不更加頻繁地、用力地按壓它,用清晰的生理痛感來錨定即將飄散的神智,提醒自己“林峰”為何而來。
就是在這樣一種內外交困的狀態下,我接到了楊建國通過緊急備用渠道傳來的一條極其簡短的加密信息。信息內容隻有一組複雜的坐標頻率和一個時間窗口,沒有多餘的任何字句。但這熟悉的聯絡方式,以及其背後代表的含義,讓我的心猛地一縮,隨即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期待,有緊張,更有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
這是請求技術支持的信號。來自後方,來自那個我幾乎快要不敢回憶的光明世界,來自……陳曦。
時間窗口就在當天深夜,地點需要我利用現有權限,在“山魈”勢力範圍內找到一個相對安全、信號屏蔽較弱且不易被察覺的角落。這本身就是一次冒險。集團內部,尤其是“賬本”那邊,對異常信號傳輸的監控從未鬆懈,“赤道”係統本身也具備一定的頻譜分析能力。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獵隼”的麵具重新嚴絲合縫地戴上,眼神恢複古井無波。大腦開始飛速運轉,篩選著記憶中所有可能的地點,同時評估著風險。最終,我選擇了一處位於基地邊緣、靠近廢棄水電站的舊信號中繼站。那裡設備老舊,日常維護頻率低,且因為靠近轟鳴的水流雖然水電站已廢棄,但部分引水道仍有水流),能提供一定的環境噪音掩護。更重要的是,我之前幾次巡檢,以優化網絡覆蓋為名,暗中對那裡的監控探頭動了手腳,製造了一個短暫的、規律性的盲區。
深夜,緬北邊境的山區寒意浸骨。我借著例行巡查外圍設施的借口,驅車來到了廢棄的中繼站。月光被濃密的雲層遮擋,隻有車燈慘白的光柱切開沉重的黑暗,照亮前方殘破的建築和瘋長的雜草。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鐵鏽味,以及遠處水流沉悶的嗚咽聲。
我謹慎地熄火下車,沒有立刻開啟任何照明設備,而是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靜靜地潛伏在破敗的磚牆角落,利用“獵隼”被殘酷環境磨練出的敏銳感官,仔細感知著周圍的動靜。風聲、蟲鳴、水流的低吼……確認沒有異常的人類活動跡象後,我才如同鬼魅般閃身進入中繼站內部。
裡麵更是漆黑一片,隻有幾台老舊的服務器指示燈散發著幽綠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灰塵厚重,蛛網密布。我找到之前預留好的位置——一個位於巨大配電箱後方、信號接收相對較好的角落。迅速從貼身隱蔽處取出經過偽裝的微型衛星通訊終端,動作熟練地架設、調試。冰冷的金屬外殼觸碰到指尖,帶來一絲奇異的、屬於“過去”的觸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四周隻有設備運行的低微嗡鳴和我自己壓抑的呼吸聲。當時間窗口終於到來,我深吸一口帶著黴味的冰冷空氣,按下了連接鍵。
短暫的信號搜索和加密握手後,終端微小的屏幕上,跳出了一個熟悉的、經過加密處理的視頻界麵。界麵那頭,光線明亮柔和,背景是簡潔的、掛著巨大電子屏幕的技術分析室。然後,那張無數次在我瀕臨崩潰時給予我力量,卻又因我的“背叛”而注定充滿痛苦與隔閡的容顏,清晰地出現在屏幕中央。
陳曦。
她瘦了。原本柔和的臉部線條顯得有些鋒利,眼下的淡青色陰影即使隔著屏幕和加密算法的乾擾,也能隱約窺見。但她那雙眼睛,依舊清澈明亮,如同淬煉過的寒星,此刻正專注地盯著屏幕,眼神裡是專業技術人員特有的冷靜與審慎,然而,在那冷靜的冰層之下,我幾乎能捕捉到一絲極力壓抑的、翻湧的情緒——是擔憂?是憤怒?還是……一絲殘存的、不願承認的牽掛?
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隻有我自己能聽到的轟鳴。無數的話語,道歉、解釋、思念、痛苦……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到嘴邊,卻被我死死咬住牙關,強行咽了回去。我不能。我是“獵隼”。至少在此刻,必須是。
“夜鶯。”我開口,聲音因為極力壓抑而顯得異常沙啞、低沉,甚至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漠。這是我與後方聯絡時使用的代號,一個每次念出,都像在提醒我“夜鶯”犧牲的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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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那頭的陳曦,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握住鼠標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但她很快控製住了自己,用同樣平靜、甚至帶著公式化疏離的語調回應:“獵隼。信號穩定,加密通道確認安全。根據你近期傳回的數據流片段和楊隊提供的行動簡報,我們發現了一些異常模式,需要你的現場確認和技術協作。”
她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熟悉又遙遠,像來自另一個時空。沒有寒暄,沒有問候,直接切入主題。這符合她的性格,也符合此刻極度危險的聯絡環境。但我心中還是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楚。我們之間,竟然已經到了隻能用代號和公務來維係的地步。
“明白。請講。”我移開視線,不敢再與屏幕中那雙似乎能看穿我所有偽裝的眼睛對視,轉而聚焦在她身後電子屏幕上開始跳動的數據流和頻譜圖。
“首先,是關於你標記為‘kna梭溫’接觸點的情報。”陳曦操作著電腦,調出相關的分析圖表,語速平穩清晰,“我們交叉比對了你提供的梭溫活動區域、其透露的關於‘野人穀’生麵孔信息,以及邊境線我方監控哨所捕捉到的異常電磁信號,發現了一個可能的關聯點。”
她將一組經過處理的衛星圖片和信號頻譜分析圖放大:“在‘野人穀’東南方向約十五公裡處,一片理論上屬於信號盲區的原始林帶,近期出現了間歇性的、低功率的特定頻段信號溢出。信號特征與已知的緬北地方武裝常用設備不符,更接近……某種專業的勘測或地質掃描設備。”
我的精神立刻高度集中起來。“野人穀”、“生麵孔”、“勘測設備”……這些線索與梭溫之前模糊的提示,以及“夜鶯”失聯的區域隱隱重合。
“能確定信號源性質或歸屬嗎?”我追問,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上了“獵隼”分析情報時的銳利。
“無法完全確定,信號太微弱,且發射時間毫無規律。”陳曦搖頭,眉頭微蹙,“但技術部門分析其調製方式,認為可能與某種高精度的地下結構探測技術有關。我們懷疑,對方可能是在尋找什麼東西,或者……在確認某種地下設施的構造。”
地下設施?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搖籃”的影子再次浮現在腦海。那個需要感知“靈根”“情緒”的地方,是否就隱藏在某處不為人知的地下?
“需要我做什麼?”我直接問道。
“我們需要你利用下一次接近該區域的機會,儘可能攜帶我們提供的微型信號嗅探器。”陳曦說著,屏幕上顯示出一個指甲蓋大小、偽裝成普通岩石碎片的設備示意圖,“它會自動記錄並分析該區域的特定頻譜信號,幫助我們鎖定信號源精確位置和發射規律。這是激活碼和對接協議。”
一組複雜的密碼和數據傳輸協議被發送到我的終端上。我迅速記憶並銷毀。
“明白。我會見機行事。”
“第二點,”陳曦切換了屏幕內容,表情變得更加凝重,“是關於你之前報告中提及的,‘老寨’方向新型原料對運輸環境‘穩定性’的苛刻要求,以及……那位‘岩擺大師’提到的非科學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