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穿透屏幕的探究意味:“我們調取了近二十年來,國際禁毒組織和科研機構對金三角地區新型毒品,尤其是涉及神秘學、原始宗教或特殊‘儀式感’的案例進行了回溯分析。發現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某些最頂尖、最難以追蹤來源的定製型致幻劑或精神控製類藥物,其生產環節,確實常常伴隨著一些類似‘巫術’、‘煉金’或‘自然崇拜’的外包裝。這並非偶然。”
我屏住呼吸,認真聆聽。陳曦的分析,正在為我揭開“靈根”之謎的一角。
“技術團隊認為,這可能有幾種原因。”她繼續道,語氣冷靜得像在解構一道數學難題,“一,心理戰術。利用神秘主義增加產品的稀缺性和控製力,迷惑底層人員,強化核心技術的保密性。二,某些古老的植物提取或發酵工藝,確實依賴於對自然環境、微生物群落甚至‘直覺’的微妙把握,現代科學儀器未必能完全量化,但這並非玄學,而是複雜的生態化學。三,也是最值得我們警惕的一種可能……”
她再次停頓,目光銳利如刀:“他們在利用這些看似荒誕的概念,掩蓋其產品真正的作用機製——某種直接作用於人類神經係統,甚至可能……影響認知和情緒的,高度複雜的生物化學或神經科技手段。所謂的感知‘情緒’,或許並非比喻,而是指代某種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對活體生物信號或神經遞質水平的精密監控與調控。”
我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直接影響神經係統、影響認知和情緒……這遠比普通的毒品更加可怕!如果“搖籃”真的在研製這種東西……
“岩擺提到的‘靈根’,結合‘察昆’掌握的獨特工藝,”陳曦的聲音將我從震驚中拉回,“我們推測,可能指向某種活性的、需要特定‘生物場’或‘微環境’才能維持其‘藥效’的特殊菌株、植物變異體,或者……更激進的,某種生物組織工程產物。這就能解釋為何他們對運輸和儲存環境的監控苛刻到近乎變態,因為這可能不是在運輸‘死物’,而是在維持一個極度脆弱的‘活體’係統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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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體運輸?生物組織工程?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劇烈衝擊。佛爺和“搖籃”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麼?
“基於這種假設,”陳曦操作鍵盤,調出另一組數據模型,“我們重新分析了‘赤道’係統中,所有與溫濕度、振動、光照、甚至環境氣體成分監控相關的數據流。發現了幾條隱藏極深、數據量極小,但傳輸優先級卻異常高的獨立子信道。這些信道的目的地,與你之前懷疑的、‘佛爺’直控的幾個安全屋和未知節點高度重合。”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勾勒出幾條幾乎微不可察的數據流向圖:“我們懷疑,這就是‘搖籃’項目核心樣本或數據的監控鏈路。獵隼,你需要想辦法,在不引起‘賬本’和係統自身警報的情況下,儘可能定位這些獨立子信道的物理端點,或者……嘗試截獲其傳輸的原始數據包。這將是對‘搖籃’本質最直接的證據。”
這個任務的難度極高。“赤道”係統如同一個布滿神經線的精密大腦,任何對異常數據流的探查,都可能觸發其防禦機製。這需要極其高超的技術手段,以及對係統內部規則的深刻理解。
“我會想辦法。”我沒有猶豫,沉聲應下。這是接近核心秘密的關鍵一步,再危險也必須嘗試。
“最後,”陳曦的語氣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不像之前那麼純粹公式化,她看著屏幕,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加密算法,看清我此刻真實的狀態,“楊隊讓我提醒你。‘佛爺’極其謹慎多疑,岩擺的出現,意味著你可能已經進入了他的視野,或者至少是他核心圈子的考察名單。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另外……‘流水號’的線索,我們仍在追查,但進展緩慢。你要有心理準備,這可能是一個長期任務。”
“流水號k720231128074”……父親犧牲的真相,夜鶯用生命換來的線索。它像一根刺,深深紮在我心裡。我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此刻任何關於此事的情緒流露,都是危險的。
短暫的沉默在加密信道中蔓延。隻有設備運行的微弱噪音,以及我們彼此壓抑的呼吸聲。我們隔著屏幕,隔著千山萬水,隔著無法逾越的身份鴻溝,相對無言。
我看著她清瘦的臉龐,看著她眼底無法完全掩飾的疲憊與擔憂,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卻隻化作一句冰冷的技術性詢問:“設備指信號嗅探器)如何交接?”
陳曦似乎輕輕吸了一口氣,迅速恢複了之前的專業狀態:“下一次常規物資補給時,會混在替換零件中送達,標記為‘特種電容,批次73a’。注意查收。”
“明白。”我記錄下信息。
“聯絡時間到。獵隼,保重。”陳曦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在說出“保重”兩個字時,那細微的顫抖,還是被我所捕捉到。
“你們也是。”我幾乎是本能地回應,聲音依舊沙啞。
屏幕瞬間暗了下去,加密信道中斷。周圍重新被中繼站內死寂的黑暗和沉悶的水流聲所籠罩。我獨自一人坐在冰冷的角落裡,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短暫而逼真的幻覺。
但我手中微型終端的餘溫,腦海中新增的任務指令,以及內心深處因陳曦那一聲“保重”而掀起的驚濤駭浪,都在提醒我,剛才發生的無比真實。
技術支持……這不僅僅是數據分析和設備支援。這是我在無邊黑暗中,與那個光明世界僅存的、脆弱的連接點。是陳曦,在用她的方式,默默支撐著我在這龍潭虎穴中艱難前行。
我緩緩靠在冰冷的配電箱上,閉上眼睛,任由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與陳曦的這次聯絡,像是一劑強心針,讓我重新明確了目標,獲得了關鍵的技術指引;但同時也像一把鈍刀,再次割開了我內心深處最柔軟、最不願觸碰的傷疤。
雙重身份的痛苦,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我對陳曦的思念、愧疚,與“獵隼”必須維持的冷漠,在我體內激烈交戰。右手掌心的舊傷再次傳來清晰的刺痛,仿佛在抗議這種極致的分裂。
良久,我睜開眼,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冰冷。將微型終端妥善收起,仔細清除掉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跡,我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外麵的黑暗,駕車返回基地。
車窗外,緬北的夜色濃重如墨,危機四伏。但我的腦海中,已經清晰地刻印下了新的任務:信號嗅探器,“赤道”獨立子信道,“搖籃”的活體秘密……
我知道,接下來的路更加艱險。我不僅要周旋於“山魈”、“黑隼”、“梭溫”、“岩擺”這些危險的“盟友”和敵人之間,還要在“賬本”嚴密監控的“赤道”係統內部,進行一場無聲而致命的黑客行動。
而陳曦在後方提供的技術支持,是我唯一的依仗,也是懸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旦被集團察覺我與外界的聯絡,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犧牲,都將付諸東流。
黎明,依舊遙遠。我握緊方向盤,眼神銳利地掃過前方被車燈切割的黑暗,將所有的情緒再次深深埋藏,隻剩下“獵隼”冰冷的軀殼,向著更深的深淵,一路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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