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致命轉折
第七天的黎明,帶來的並非希望,而是一種行刑前的死寂。我將那份精心炮製、半真半假的“成果報告”發送出去後,便如同一個交出了最後籌碼的賭徒,隻能等待著莊家亮出底牌。分析室裡,時間仿佛被凍結,每一秒都像鈍刀割肉般緩慢而痛苦。阿木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比平時更加安靜,像一隻受驚的鵪鶉,縮在角落,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右手掌心的舊傷,在那極度亢奮和緊張過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寂,不再疼痛,也不再麻木,仿佛那塊皮膚和下麵的血肉已經徹底死去,與我脫離了關係。這種空洞感,比劇痛更讓人心慌。
我坐在操作台前,屏幕上依舊顯示著那些偽裝的數據流,但我的目光卻沒有焦點。大腦不受控製地設想著各種可能的結果:“山魈”對我的“成果”滿意,暫時保住性命;“蝰蛇”和“老康”找出報告中的破綻,直接發難;或是雙方僵持不下,我則像一塊被爭搶的骨頭,在拉扯中被撕碎……
就在這種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分析室的門被猛地撞開,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打破了死寂。
進來的是“岩石”。他臉色潮紅,呼吸粗重,額頭上帶著汗珠,眼神裡混合著興奮、憤怒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戾氣。
“獵隼!”他吼了一聲,聲音洪亮,震得房間嗡嗡作響,“乾得漂亮!”
我心中猛地一鬆,幾乎要虛脫地從椅子上滑下去。賭對了?第一步,至少賭對了?
“岩石”大步走過來,根本無視角落裡的阿木,一把抓起我操作台上那個已經空了的茶杯,看也不看就仰頭往嘴裡倒,發現沒水後,煩躁地又把杯子頓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
“媽的!剛才真是太解氣了!”他用力拍打著大腿,臉上橫肉抖動,“你是沒看見!‘山魈’先生當著‘賬本’和那個陰險眼鏡仔的麵,把你那份報告摔在他們臉上!問他們,這他媽叫沒有實質性進展?什麼叫效率低下?”
他模仿著“山魈”粗獷而充滿壓迫感的語氣,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黑隼’那邊的網絡從淩晨開始就他媽的在抽風!好幾個他們的外圍聯絡點都亂套了!雖然沒傷筋動骨,但這動靜,夠響!夠打臉!”“岩石”興奮地揮舞著拳頭,仿佛這“戰果”是他親手取得的一般,“‘山魈’先生說了,這就是他要的效果!先讓他們亂,亂了才有機會!”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附和著點了點頭,心中卻沒有絲毫喜悅。這隻是暫時的緩解,危機遠未解除。“蝰蛇”和“老康”絕不會如此輕易罷休。
“對了,”“岩石”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湊近我,壓低了些聲音,但依舊足以讓角落的阿木聽清,“‘山魈’先生讓你現在去他那兒一趟,親自彙報一下細節。媽的,好好跟先生說說,你是怎麼搞亂那幫雜碎的!”
親自彙報?我心頭一緊。這既是進一步的賞識,也是更嚴峻的考驗。在“山魈”那雙洞察人心的眼睛注視下,我能否將那個虛構的故事說得天衣無縫?
“好,我這就去。”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為久坐而有些褶皺的衣服,努力讓表情看起來平靜而自信。
跟在“岩石”身後,再次走向“山魈”的偏廳。沿途,我能感覺到那些窺視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敬畏、嫉妒、探究……不一而足。我目不斜視,將“獵隼”的沉穩和剛剛立下“功勞”的內斂表現得淋漓儘致。
偏廳裡,隻有“山魈”一人。他依舊坐在那張寬大的椅子上,但姿態比平時放鬆了些,手裡盤著鋼膽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看到我進來,他抬起眼皮,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銳利依舊,但少了幾分平日的冰冷,多了一絲……審視下的滿意。
“來了。”“山魈”指了指下首的座位,聲音平穩。
“山魈先生。”我恭敬行禮,然後依言坐下,腰背挺直,目光坦然地看著他。
“你那份報告,我看了。”“山魈”開門見山,鋼膽在掌心緩慢轉動,發出沉悶的摩擦聲,“做得不錯。雖然動靜不大,但就像往茅坑裡扔了塊石頭,夠惡心人,也讓他們知道,老子這邊,不是沒有能人!”
他的比喻粗俗而直接,帶著一股血腥的快意。
“多謝山魈先生肯定。”我微微欠身,“主要是‘山魈’先生提供的設備和支持及時到位,我才能抓住那個稍縱即逝的漏洞。”
適時地將功勞歸功於上司,這是在這種地方生存的必備技巧。
“嗯。”“山魈”顯然很受用,點了點頭,“不過,‘老康’和那個‘蝰蛇’,恐怕不會就這麼算了。他們咬死了說你這是小打小鬨,上不了台麵,對大局無益。”
果然。我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適當的憤懣和一絲無奈:“技術層麵的成果,有時確實難以立竿見影。但這次行動證明了我們具備滲透和擾亂對方的能力,這本身就是一種戰略威懾。而且,通過這次行動,我也收集到了一些新的數據,或許能從中找到更關鍵的突破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這是在為後續可能無法持續“創造”成果埋下伏筆,同時也暗示工作仍在推進。
“山魈”眯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似乎在判斷我話中的虛實。良久,他緩緩道:“老子不管他們怎麼說。你能在七天裡搞出動靜,就沒給老子丟臉!以後,放開手腳乾!需要什麼,直接找‘岩石’!”
“是!”我沉聲應道,心中稍定。至少短期內,“山魈”這把保護傘,還算穩固。
“不過……”“山魈”話鋒一轉,眼神變得深沉起來,“‘老康’那邊,你還是要小心。那老家夥,水深得很。他手裡捏著‘佛爺’最看重的東西,連老子有時候也得讓他三分。”
最看重的東西?是“搖籃”嗎?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明白。”我謹慎地回應,“我會注意分寸,儘量不與他們發生直接衝突。”
“嗯,知道就好。”“山魈”擺了擺手,似乎有些疲憊,“去吧,把後續的事情處理好。‘黑隼’那邊吃了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盯緊點。”
“是。”
我起身告退,走出了偏廳。與“山魈”的這次會麵,有驚無險,甚至進一步鞏固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但這並未讓我感到輕鬆,反而因為“山魈”對“老康”那句“水深得很”的評價,而更加警惕。
返回分析室的路上,我刻意繞了一段路,經過基地那間小型圖書館兼檔案室的門口。這裡存放著一些過時的文件、地圖和無關緊要的記錄,平時很少有人來。我鬼使神差地推門走了進去,想借著這裡的安靜,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
檔案室裡彌漫著紙張和灰塵混合的陳舊氣味。光線昏暗,隻有幾盞老舊的日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書架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麵堆滿了各種泛黃卷邊的文件夾。
我漫無目的地在一排排書架間踱步,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些冰冷的金屬架和粗糙的紙頁邊緣。大腦依舊在高速運轉,分析著當前的局麵,擔憂著“蝰蛇”和“老康”的下一步動作,以及那個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般懸在頭頂的“搖籃”秘密。
就在我走到最裡麵一排書架,準備轉身離開時,腳下似乎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我低頭一看,是一個黑色的、巴掌大小的u盤,半截露在一個破舊的紙箱外麵,上麵沾滿了灰塵,顯然被遺棄在這裡很久了。這種普通的u盤在基地裡很常見,大多是存儲一些不重要的臨時文件或驅動程序。
我本來不以為意,準備直接離開。但一種莫名的直覺,或者說是在絕境中抓住任何一根稻草的本能,讓我蹲下身,撿起了那個u盤。
u盤很輕,外殼有些磨損。我隨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台早已淘汰、但還能開機的老舊台式電腦——這種電腦因為性能落後且與核心網絡物理隔離,通常被丟在這裡無人問津,偶爾有人用來查看一些離線文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