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灰燼密鑰
“岩石”那帶著血腥氣的讚賞和“山魈”審視下隱含的滿意,並未在我心底激起半分漣漪。它們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隻蕩開一圈冰冷的餘波,便迅速沉入更深的黑暗。第七天的黎明過去,白晝降臨,但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隻是暫時停止了晃動,並未移開。分析室裡,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阿木那雙無處不在、怯生生卻又執著的眼睛,像兩枚釘在“獵隼”外殼上的鉚釘,時刻提醒著我這具皮囊之下,靈魂正被架在文火上灼烤。
右手的舊傷,在經曆了彙報前的死寂和彙報後的虛脫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麻木,仿佛掌心的神經已然壞死,隻留下一塊與自我隔絕的、冰冷的皮革。這種空洞感,比灼痛更令人不安,它意味著某種感知正在被這無間地獄同化、湮滅。
我必須行動。檔案室角落裡那幾行來自廢棄u盤的殘破文字,如同在我腦海中燃燒的磷火,無法熄滅。“樣本活性不穩”、“靈根培育環境衝突”、“古法萃取瓶頸”……尤其是那透著不祥氣息的“涅盤協議”,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實——“獅王”集團那看似神秘強大的核心“搖籃”,正站在自我崩潰的懸崖邊緣,而掌控它的“佛爺”,很可能是一個不惜拉著一切陪葬的瘋子。
這情報是希望之火,也是引爆炸藥桶的導火索。握著它,我如同捧著一枚拔掉了安全栓的手雷。
傳遞出去!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傳遞出去!
但如何傳遞?陳曦的緊急信道過於脆弱,承載不起這枚“重磅炸彈”的當量,一旦被“蝰蛇”那可能存在的、更高階的流量嗅探係統捕捉到異常波動,我和後方將萬劫不複。我需要更直接、更高級彆的通道——與楊建國對話。
這需要完美的時機,絕對安全的地點,以及一個無懈可擊的掩護。
機會在傍晚時分,伴隨著“岩石”粗重的腳步聲和煩躁的抱怨一同到來。
“媽的,西側倉庫那邊邪了門了!供電線路老掉牙,晚上跳了幾次閘!”他罵罵咧咧地闖進來,古銅色的臉上帶著對“技術問題”的本能厭惡,“你那些寶貝服務器沒趴窩吧?”
西側倉庫!供電故障!
電光石火間,一個險到極致,也妙到極致的計劃在我腦中瞬間成型。恐懼與決絕如同兩極電流,在我脊椎裡對撞。
“跳閘?!”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臉上瞬間布滿技術官聽到設備噩耗時的震驚與憤怒,聲音因“急切”而拔高,“頻繁的電壓波動是服務器殺手!硬盤損壞,數據丟失都是輕的!嚴重的話可能直接燒毀主板!我必須立刻過去做全麵硬件診斷和緊急數據備份!”
我的反應無懈可擊,每一個微表情,每一個音調的起伏,都在詮釋“獵隼”對職責的偏執。
“岩石”被我的“專業焦慮”鎮住,擺了擺手:“那你還愣著乾嘛?趕緊去!需要搭把手不?”
“不用!”我斬釘截鐵地拒絕,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診斷過程需要極端安靜的環境,任何乾擾都可能影響判斷。我自己處理,可能需要通宵。”
“行吧,那你弄。”“岩石”對我的技術領域懷有天然的敬畏,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第一步,成了。
我強壓下狂跳的心臟,迅速行動。將那份來自“灰燼”的密鑰——加密並分割成數個體積微小的數據碎片——導入特製終端。然後,我拎起那個沉甸甸的工具包,裡麵除了螺絲刀、萬用表,更隱秘地躺著那部關乎生死的衛星通訊終端,它的金屬外殼冰冷而沉默,仿佛凝結著無數未言的犧牲。
“阿木。”我轉向角落,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西側倉庫緊急檢修,環境複雜,你留在這裡,監控核心係統日誌,有任何異常,立刻記錄。”
阿木抬起頭,嘴唇囁嚅了一下,那雙小鹿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掙紮,但在我毫無溫度的目光注視下,最終化為順從的卑微:“好……好的,獵隼先生。”
成功剝離了這個明麵上的“眼睛”,隻是拆除了最外圍的引信。真正的雷區,在外麵。
踏入緬北的夜色,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浸透衣衫。探照燈的巨大光柱像慘白的巨刃,切開濃稠的黑暗,在基地上空交叉揮舞,投下移動的、令人心神不寧的陰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鋼絲上,四周的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
西側倉庫如同一個被遺忘的鋼鐵墓穴,漆黑一片,隻有幾盞幽綠的應急指示燈,像鬼火般在深處閃爍。空氣中彌漫著電器元件燒焦後特有的刺鼻糊味,混合著金屬和塵埃的陳腐氣息。
我沒有立刻去碰那個老舊的配電箱,而是像一頭潛入領地的黑豹,憑借“獵隼”被磨練出的本能,無聲而迅速地移動。確認門窗緊閉,利用反偵察設備掃描每一個角落,感知著可能存在的、超越常規的監視。確認安全後,我才走到配電箱前,故意弄出扳動開關、檢查線路的聲響,同時,指尖靈巧地將一枚偽裝成劣質電容的微型寬頻乾擾器,嵌入箱內錯綜複雜的線纜深處。它是我爭取那寶貴幾分鐘通訊窗口的護身符,能在啟動時,製造一片短暫的、模擬電網諧波汙染的電磁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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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我靠在冰冷的服務器機櫃上,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衣物傳來。時機稍縱即逝,不能再等了。
我潛行到倉庫最深處,一個被巨大備用電池組遮擋的角落,這裡信號屏蔽效果相對最好。蹲下身,打開工具包的內層,那部衛星通訊終端靜臥其中,泛著冷硬的微光。啟動,幽藍的屏幕亮起,搜索著渺茫的衛星信號……每一個操作提示音的輕微嘀嗒,都像重錘敲擊在我的心臟上。我知道,每一次信號的發送,都是在向未知的監聽者暴露我的坐標。
我啟動了與楊建國約定的、“死亡開關”協議。聯絡窗口隻有一百八十秒。超時,或信號異常,終端將毫不猶豫地啟動物理銷毀程序,湮滅一切證據,也斷絕我最後的生路。
當加密信道建立成功的微弱蜂鳴在耳骨傳導耳機中響起時,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幾乎要凍結。
“是我。”我對著集成的骨傳導麥克風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像地下河的暗流,確保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耳機那頭是短暫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隨即,楊建國那熟悉沉穩,但此刻明顯繃緊如弓弦的聲音傳來:“獵隼?這個協議……你遇到了什麼?”他對我動用這最終手段的震驚與擔憂,即便隔著千山萬水與重重加密,也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