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意外遭遇
雨水在鐵皮屋頂上連續敲打了整整三天,終於在第四天清晨顯露出疲態,漸漸停歇。陽光如同羞怯的訪客,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雲層,在泥濘的操場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然而,這微弱的光明非但沒能驅散基地內日益凝重的氣氛,反而讓那些隱藏在角落的陰影顯得更加深邃。
我如同一個精密儀器中高速運轉的齒輪,在的外殼下維持著表麵的平穩。但隻有我自己知道,每一次轉動都伴隨著刺骨的寒意。右手掌心的舊傷已經適應了這種持續的高壓,變成了一種沉悶的背景噪音,隻在夜深人靜時才會發出清晰的抗議,提醒著我這副軀殼正在承受的極限。
那邊因為內務辦公室的卷入而暫時放緩了動作,這份沉寂反而讓我更加不安。在這片罪惡的土地上,平靜的水麵下往往暗藏著最洶湧的暗流。我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每一個看似平靜的時刻,都可能是一場更大風暴的前奏。
阿木的監視依舊無處不在,但他的眼神中那份探究愈發明顯。這天早晨,他遞過來一杯溫水,手指在杯沿無意識地畫著圈,這個下意識的小動作我之前從未見過。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的時間也比往常更長,那雙總是帶著怯懦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獵隼先生,您昨晚又熬夜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試探性。
我接過水杯,指尖傳來的溫度恰到好處。有些技術難題需要攻克。我輕描淡寫地帶過,同時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猶豫。這種動搖,究竟是另一種更高明的偽裝,還是這個被卷入漩渦的年輕人真實的彷徨?
為了維持正常工作的表象,也為了尋找可能的新線索,我決定去基地的中央資料庫調閱一些過期的技術文檔。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資料,既能作為完善反製黑隼項目的參考資料,又能為我提供一個離開分析室的合理借口——這個充滿監控的空間正在變得越來越像一座精致的牢籠。
中央資料庫位於基地相對核心的區域,是一棟獨立的、戒備森嚴的低層建築。穿過層層崗哨,驗證了的權限後,我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金屬大門。
刹那間,時光仿佛倒流。
空氣中彌漫著紙張、灰塵和消毒水混合的陳舊氣味,像是某個被遺忘時代的歎息。高大的金屬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麵堆滿了各種顏色、厚薄不一的文件夾。幾盞節能燈提供著昏暗的照明,在書架間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陽光透過高窗的柵欄,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切割出明暗交織的條紋,恰如我此刻分裂的內心——一半是警察林峰對真相的執著,一半是臥底獵隼對生存的渴望。
我按照索引,走向存放過期技術文檔的e區。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清晰。資料庫深處傳來檔案車軲轆摩擦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像是某個沉睡巨人的規律呼吸。
就在我轉過一個高大的書架,即將到達e區時,一個身影毫無預兆地從對麵的書架間隙中走了出來。
我們同時止步,抬頭。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站在我麵前的,是一個約莫五十歲上下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熨燙得一絲不苟的深灰色中山裝,身材清瘦,麵容儒雅,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邃、平靜,仿佛兩潭不見底的古井,任何光線投進去都不會泛起漣漪。
我從未在基地裡見過這個人。
然而,就在與他對視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沿著我的脊椎急速竄升!右手掌心的舊傷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刺痛,如同被燒紅的鋼針刺穿!
這種反應...比麵對時的壓迫感更甚,比麵對時的陰冷更刺骨,甚至比麵對時的深不可測更讓人戰栗。這是一種源於本能的預警,是獵物感知到天敵時的原始恐懼。
他是誰?
我的大腦在百分之一秒內飛速運轉,搜索著記憶中所有可能與之匹配的形象。一無所獲。
就在我準備移開視線時,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他垂在身側的手。那一刻,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在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關節內側,有一個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老繭。那是長期持筆書寫,特彆是使用某種特定規格的鋼筆才會留下的獨特痕跡。
這個痕跡...這個位置...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父親林向軍的手指上,在同樣的位置,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繭!那是他年輕時在警校刻苦訓練筆錄,後來又長期使用那支老式英雄鋼筆留下的印記。我記得他曾經笑著說:這筆跟了我十幾年,比你還聽話。
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淹沒了我的心臟!
難道...他就是那個人?那個可能與父親的過去有關,甚至可能就是保護傘網絡關鍵節點的人物?如果他就是那個人...那父親在雨夜中的最後時刻,想到的是什麼?是對我的囑托,還是...彆的什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幾乎是同時,那個男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臉上。他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平靜得令人心寒。但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的時間,比正常的無意瞥見,要長了那麼微不足道的半秒。
就是這半秒,讓我確信,他認識我!或者至少,他認識這張臉!
抱歉。他開口了,聲音溫和,帶著一種經過歲月沉澱的醇厚。他微微側身,讓開了通路。
...沒關係。我強迫自己從喉嚨裡擠出三個字,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我努力控製著麵部肌肉,不讓任何一絲震驚和駭然泄露出來,隻是表現出適當的、帶著疑惑的拘謹。我低下頭,迅速從他的身邊走過。
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一股極其清淡的墨香混合著冷冽的檀木氣味飄入鼻腔。這氣味與他整個人一樣,透著一種潔淨的、卻深不可測的距離感。
我強忍著回頭看的衝動,快步走向e區,感覺後背如同被無數根針紮著。那道目光似乎依舊黏在我的背上,冰冷而審視,仿佛能穿透衣物,直視我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和恐慌。
直到拐過另一個書架,徹底脫離了他的視線範圍,我才敢靠在冰冷的金屬書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冷汗已經浸透了內衫,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陣寒意。
是他嗎?
那個隱藏在內務協調辦公室背後,可能與父親有過交集,甚至可能就是保護傘網絡關鍵節點的人物?
他的年齡、氣質、那獨特的手部老繭、那深不可測的感覺...還有,他出現在這存放著大量早期檔案的中央資料庫!
一切線索,似乎都隱隱指向那個讓我恐懼的答案。
我必須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