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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勝利的苦味(1 / 1)

第一百五十七章勝利的苦味

病房的日光燈發出恒定而低沉的嗡鳴,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缺乏溫度的、近乎無菌的蒼白光線之下。時間在這裡仿佛被拉長、壓扁,變成了輸液管中一滴一滴緩慢墜落的透明液體,精確而冷漠地記錄著生命的流逝與傷痛的頑固。距離我與楊建國定下那場針對“周先生”的反調查行動,已經過去了一周。這一周裡,身體的恢複依舊按部就班,後背傷口的瘙癢感愈發明顯,像無數細小的蟲蟻在皮肉之下不知疲倦地啃噬、重建,帶來希望的同時也伴隨著難以言喻的磨人煎熬。右手的舊傷相對安靜,但那沉甸甸的、如同烙印在骨骼深處的隱痛,始終如影隨形,像一位沉默的見證者,提醒著我過往的代價與未來的凶險。

然而,與身體這種緩慢、幾乎可以觸摸到的進程相比,內心的狀態卻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時刻等待著遠方傳來的、決定命運的響動。反調查計劃就像一枚精心計算後投入黑暗深潭的石子,我們傾聽著,期盼著,卻遲遲聽不到那預示著重磅衝擊的沉悶回響。這種懸而未決的等待,比直麵刀槍更消耗人的心神。我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傷獸,表麵上配合著醫生和護士的一切安排,按時服藥,接受檢查,進行著有限的、不會撕裂傷口的複健動作,但全部的感知力,都像無形的觸角,延伸出這間被嚴密保護的病房,試圖捕捉外界風暴的任何一絲細微變動。

楊建國來的次數明顯減少了,停留的時間也更短。每次出現,他身上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混合著煙草、熬夜和外部空氣複雜氣息的疲憊。我們之間的對話變得極其簡潔、高效,往往隻是一個眼神,幾句低沉的、關鍵信息的交換。他不再帶來冗長的分析報告,更多的是隻言片語的進展通報,或是需要我即刻判斷的突發情況。

今天傍晚,他幾乎是裹挾著一陣室外的涼意衝進來的。天色尚未完全黑透,城市邊緣還殘留著一抹病態的、暗紅色的霞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條紋。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先走向椅子,而是徑直來到床邊,腳步帶著一種刻意壓抑卻依舊能察覺到的急促。他甚至沒有脫下沾染了室外濕氣的外套,就那麼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底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但那雙眼睛深處,卻跳躍著一簇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火焰——那不是喜悅,更像是一種高度緊張後、看到獵物踏入陷阱第一步時的、冰冷的興奮。

“有動靜了。”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砂輪打磨過,“我們放出去的餌,起作用了。”

我的心跳驟然漏掉一拍,隨即又以更快的速度擂動起來,撞擊著胸腔,連帶後背的傷口都傳來一陣共鳴般的悸動。我強迫自己維持著表麵的平靜,隻是微微直起了些身子,用目光無聲地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關於你攜款潛逃至東南亞的消息,”他語速很快,每一個字都像是淬過火的石子,又冷又硬,“通過‘灰狐’那個渠道釋放後,最先在‘山魈’派係控製下的幾個邊境地下錢莊和偷渡線人圈裡引起了波動。”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看來,‘山魈’那邊很樂意接受這個敘事。根據我們截獲的、他們內部經過加密但層級不高的通訊顯示,他們已經‘初步確認’了這條信息的‘可靠性’,並開始以此為借口,向‘賬本’殘部施壓,聲稱正是‘賬本’此前用人不明、監管不力,才導致了‘獵隼’這樣的人不僅能滲透進來,還能在最後關頭卷走大量資產潛逃,給集團造成雙重損失。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草擬向佛爺和‘周先生’呈報的報告,試圖將克倫據點被端的部分經濟責任,也一並扣到‘獵隼’和‘賬本’的頭上。”

我靜靜地聽著,腦海中能清晰地勾勒出“山魈”那夥人急於撇清關係、尋找替罪羊的醜惡嘴臉。這正是我們想要的效果之一——利用他們內部的矛盾,將“獵隼”的叛變坐實,同時加劇派係間的爭鬥。

“效果比預想的要好。”楊建國繼續說道,眼神銳利,“‘山魈’的人似乎不僅僅滿足於口頭指控。我們監測到,他們已經開始調動部分境外資源,主要是泰國和柬埔寨的一些三流私家偵探和黑幫勢力,開始追查那個根本不存在的、攜款潛逃的‘獵隼’的下落。雖然這隻是徒勞,但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也消耗了他們的部分精力。”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評估下一個信息的重量,然後才緩緩說道:“更重要的是,關於你在緬北難民營重傷瀕死的那個模糊信息,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這條消息傳播範圍不廣,但似乎通過某個偶然的渠道,流入了一位……與‘周先生’調查團隊有間接接觸的、身份特殊的‘顧問’耳中。”

“特殊的顧問?”我捕捉到他語氣中那一絲異樣。

“一個我們之前從未掌握的人物。”楊建國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被牆壁聽了去,“代號不明,身份不明,隻知道‘周先生’在某些涉及心理側寫和行為模式分析的難題上,會谘詢這個人的意見。此人極其低調,幾乎不留下任何電子痕跡。我們也是通過極其偶然的信號攔截和交叉比對,才勉強確認了此人的存在。而這條關於你‘可能已自然消亡’的信息,似乎引起了這位顧問……一絲微弱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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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微弱的興趣。對於“周先生”那樣追求絕對確定性的人來說,任何“可能”、“或許”都是噪音,是需要被清除的不穩定因素。但對於一個負責心理分析的顧問而言,“可能已自然消亡”背後所蘊含的模糊性、以及這種模糊性對集團內部不同派係心理產生的影響,或許正是他研究的範疇。這條信息,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小石子,激起的漣漪雖然微小,卻可能影響到岸邊觀察者的判斷。

“那麼,‘黑隼’和‘周先生’團隊內部呢?”我問出了最關鍵,也是最冒險的一步棋。

楊建國臉上的肌肉似乎繃緊了些,他走到門口,確認了一下門是否關嚴,然後又快步回到床邊,幾乎是將嘴唇湊到我耳邊,用極低的氣音說道:“那一步……見效了,但同時也引發了不可預測的連鎖反應。”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需要鼓足勇氣才能說出接下來的話:“我們技術團隊,按照你的思路,模擬了三次極其微弱的、帶有‘黑隼’部分技術特征、但攻擊目標和方式都經過扭曲變形的網絡掃描活動。目標選擇了‘獅王’集團三個位於不同地區、負責低級通訊中轉和垃圾信息處理的、幾乎不被注意的服務器節點。行動時間控製在毫秒級,留下的痕跡微乎其微,混雜在每天數以億計的網絡噪音中,按理說根本不會被察覺。”

“但是?”我的心提了起來。

“但是,‘周先生’的團隊……他們的數據抓取和清洗能力,超出了我們最壞的預估。”楊建國的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他們不僅捕捉到了這三處微不可察的異常,而且……他們似乎擁有一個我們無法理解的、高效的數據關聯和模式識彆係統。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們就將這三處分散的、看似孤立的異常,與……與‘周先生’麾下,一名負責底層數據清洗和預處理的年輕技術員——一個名叫李靜、背景乾淨、幾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的女孩——的日常操作日誌,建立了某種……統計學上的‘弱關聯’。”

“弱關聯?”我皺起眉頭,意識到事情正在向一個我們未曾設想的方向發展。

“是的,弱關聯。極其牽強。”楊建國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荒謬感,“可能隻是因為那幾次異常發生的時間點,與這個李靜某幾次例行數據維護的時間,存在幾分鐘的重疊;或者是因為她使用的某個內部分析工具的某個非關鍵參數設置,與‘黑隼’模擬攻擊中某個無關緊要的代碼片段,存在某種極其遙遠的、理論上可能存在的相似性。在我們的標準看來,這種關聯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純粹是巧合。”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複雜起來:“然而,在‘周先生’目前推行的、那種‘絕對純淨、零容忍’的審查標準下,這種‘弱關聯’……已經足夠了。”

一股寒意瞬間從我的尾椎骨竄上頭頂。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在那種“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恐怖氛圍下,任何一點點微小的、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巧合”,都可能成為壓垮一個無辜者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個李靜……”我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下沉的聲音。

“四十八小時前,被‘周先生’的直屬行動組從住處帶走。”楊建國的聲音冰冷,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名義是‘配合內部技術審計’。但根據我們一個風險極高的潛伏信息源冒死傳出的最後信號來看……她再也沒有回來。內部通告稱,她因‘違反數據安全條例’和‘存在無法解釋的行為疑點’,已被‘調離’原崗位,進行‘進一步審查’。但所有人都知道,‘調離’和‘進一步審查’在‘周先生’的詞典裡意味著什麼。”

病房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窗外,城市的夜生活已經開始,隱約有車流的噪音傳來,但這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床頭監護儀的“嘀嗒”聲,此刻聽起來像是一聲聲喪鐘,為那個素未謀麵、名叫李靜的無辜女孩而鳴。

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地將“周先生”那苛刻到變態的調查視線,引向了他人,引向了他自己的團隊內部。我們成功地在他那看似完美的邏輯模型裡,製造了一個微小的、但卻真實存在的“誤判”。這無疑會消耗他的精力,引發他團隊內部的不安和猜忌,甚至可能動搖一部分人對那套數據模型絕對正確的信念。

然而,這成功的代價,卻是一個鮮活生命的可能隕落。我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喜悅,隻有一種沉甸甸的、混合著負罪感、荒謬感和冰冷現實的窒息感。我利用了一個多疑的暴君製定的殘酷規則,用一個無辜者的命運,為自己爭取到了一絲喘息的空間。這無關正義,這隻是黑暗森林裡,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進行的、肮臟而殘酷的博弈。

“這是……必要的代價嗎?”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像沙漠中的風化的岩石。

楊建國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徹底黑透,病房內隻剩下儀器屏幕發出的幽光和門外走廊透進來的、微弱的地燈光芒。他的臉隱藏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隻有那雙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依舊反射著一點冷硬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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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先生’啟動這場清洗的那一刻起,犧牲就已經無法避免。”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不是她,也會是彆人。他的那套模型,本身就是為了製造犧牲品而存在的。我們隻是……利用了這一點,將犧牲導向了一個對我們相對有利,或者說,對整體局勢破壞性更小的方向。”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昏暗,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清醒:“林峰,收起你的負罪感。在那個世界裡,憐憫是奢侈品,猶豫是致命的毒藥。我們現在的每一個決策,都關係到更多人的生死,關係到能否最終摧毀那個製造無數悲劇的毒瘤。那個李靜……她的不幸,根源在於‘周先生’和他所維護的那個罪惡帝國,而不在於我們為了活下去、為了最終勝利而采取的戰術手段。”

我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是身處這場戰爭中最冷酷的生存法則。但理智上的理解,並不能完全消弭情感上的沉重。那個名叫李靜的女孩,她可能隻是一個剛剛畢業、懷著對技術的熱愛加入某個看似正規公司的普通程序員,她可能對未來充滿憧憬,可能有著愛她的家人和朋友……而現在,她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由我們親手製造的“弱關聯”,墜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閉上眼,用力呼吸著病房裡帶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試圖壓下胸腔裡翻湧的酸澀與沉悶。右手的舊傷在此刻傳來一陣清晰的、如同灼燒般的刺痛,仿佛在用它獨特的方式,銘記下這份新的、無形的血債。

“後續呢?”我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現實的博弈中,“‘周先生’對此有什麼反應?他相信這個‘內鬼’的存在嗎?”

“反應很微妙。”楊建國調整了一下坐姿,重新恢複了那種情報分析師的冷靜語調,“他並沒有大肆宣揚發現了一個‘內鬼’,而是將李靜的‘調離’處理得極其低調,幾乎可以說是悄無聲息。這不符合他一貫雷厲風行、殺雞儆猴的風格。我們分析,有兩種可能。”

他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他可能確實對數據模型產生了些許動搖,但還不確定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是李靜個人,還是他團隊的數據處理流程存在更普遍的漏洞?他需要時間進行更隱秘的內部核查,不敢輕易下結論,以免動搖軍心,或者打草驚蛇。”

“第二,”他的手指收起一根,眼神變得更加深邃,“這可能正是他希望我們看到的。他可能已經察覺到了這些異常信息背後,存在人為引導的痕跡。他故意低調處理李靜事件,一方麵是為了穩定內部,另一方麵,也可能是想麻痹我們,讓我們誤以為計劃成功,從而放鬆警惕,或者……進行下一步動作,露出更多的馬腳。”

“他在將計就計?”我的心再次收緊。

“不排除這個可能。”楊建國凝重地點點頭,“‘周先生’此人,心思縝密,極善隱忍和布局。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不過,無論他是否看穿,李靜這件事本身,就像一顆投入他團隊內部的石子,必然已經激起了漣漪。猜忌的種子已經播下,接下來要看它如何生長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撩開百葉窗的一角,看向外麵燈火闌珊的城市。“無論如何,轉移視線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獵隼’的最終去向,在‘獅王’集團內部已經出現了至少三種相互矛盾的說法,並且都擁有一定的‘證據’和支持者。‘周先生’的調查模型,因為李靜事件,出現了第一個無法自圓其說的‘噪點’。他的團隊內部,氣氛必然比之前更加緊張。這為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也為你新身份的打造和後續行動,創造了一定的空間。”

他放下百葉窗,轉過身,臉上恢複了慣有的堅毅與冷峻:“但這隻是開始。‘周先生’絕不會就此罷休。下一輪的較量,隻會更加凶險。你必須儘快好起來,林峰。真正的戰鬥,還在後麵。”

他拿起公文包,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複雜的信息——有關切,有期望,有沉重的壓力,也有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後,他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拉開房門,融入了門外走廊的光影之中,留下我一個人,獨自麵對這滿室的寂靜與心中洶湧的暗流。

轉移視線。我們成功了,用一個無辜者的命運作為代價,在敵人堅固的堡壘上,撬開了一道微小的裂縫。這勝利帶著血腥味,品嘗起來苦澀無比。

我躺在病床上,望著蒼白的天花板,右手舊傷的灼痛感依舊清晰。它見證過忠誠與背叛,承受過槍擊與折磨,如今,又烙印上了一份源自智謀博弈的、無形的血債。使命的道路,從來都不是坦途,它布滿了荊棘與泥沼,每一步踏出,都可能沾染上自己或他人的鮮血。

但路,還要繼續走下去。為了那些已經犧牲的,為了那些可能被拯救的,也為了……最終能親手終結這製造無數悲劇的根源。

我閉上眼,將翻騰的情緒強行壓下,開始在心中反複推演、打磨那個即將屬於我的“新身份”的每一個細節。下一次,當風暴再次來臨之時,我必須準備好,以全新的姿態,迎擊那更加深邃、更加危險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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