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像一道來自西伯利亞的極寒氣流,瞬間凍結了剛剛平複的胸腔。“周先生”,那個如同附骨之疽、主導了殘酷內部清洗的陰影,竟然在佛爺要見我的這個關鍵節點,失蹤了?
“不是死亡,是失蹤。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裡,連同他最核心的幾個手下。佛爺對此沒有公開表態,但內部猜測,可能是清洗行動引起了反彈,也可能是……”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難以捉摸的光芒,“……功高震主,鳥儘弓藏。”
“周先生”的失蹤,像一塊更加巨大、更加不祥的陰影,投注在即將到來的會麵上。這意味著佛爺身邊的力量平衡被徹底打破,局勢更加詭譎難測,充滿了嗜血的不確定性。這可能是我的機會,一個權力真空期;也可能是一個更大的、無法預知的、專門為我準備的斷頭台。
“我知道了。”我最終隻回答了這三個字。所有的震驚、分析、推測,都被壓縮在這簡單到極致的回應裡。此刻,任何多餘的反應都是破綻。
楊建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也不必言說的內容——無儘的信任、沉重的囑托、無法掩飾的擔憂,以及一種近乎訣彆的、莊嚴的沉重。他站起身,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這一次,動作輕得如同羽毛拂過,卻仿佛有千鈞之力,壓在我的靈魂上。
“保重。”他說。然後,像來時一樣,拎起那個空空如也的外賣袋,轉身,毫無留戀地離開了病房。
門,輕輕合上,隔絕了最後一絲來自“外部”的氣息。
病房裡再次隻剩下我一個人,以及耳邊如同魔咒般反複回蕩的那兩條爆炸性信息。父親的線索,“周先生”的失蹤。這兩條信息像兩條冰冷的毒蛇,鑽入我已近乎絕對冷靜的腦海,試圖尋找最後的縫隙,注入混亂的毒液。
我緩緩放下碗勺,再也無法維持進食的姿態。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如織的車流和渺小如蟻的人群。那個世界依舊按照它麻木的節奏運轉著,而對已完成最終準備的“陸文軒”而言,即將踏上的,是一條通往黑暗帝國心臟的、單向的、不容回頭的軌道。
我閉上眼睛,進行著最後的精神統合。
將關於父親的所有情緒與關聯,徹底剝離,壓縮,封存。那不是“陸文軒”應該擁有的記憶,那是一個必須被徹底遺忘的、屬於名為“林峰”的幽靈的古老痛楚。
將關於“周先生”失蹤的所有猜測,暫時擱置。那是一個複雜的、我無法控製的變量。我唯一需要聚焦的,是佛爺本身,是他每一個最細微的表情波動,每一句看似最隨意卻可能暗藏機鋒的話語。
我的核心任務,清晰得如同雕刻在冰麵上的文字:近距離觀察佛爺,評估其性格特質、心理弱點、集團核心運作模式,並儘可能安全地將這一切傳遞出去。
我不是去複仇的刺客,不是去臥底的警察,甚至不是去談判的商人。我是……一個觀察者,一個記錄儀,一把試圖插入鎖孔、撬開最終秘密的、冰冷的鑰匙。
生,或死,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的、聽到的,能否變成摧毀這一切的關鍵信息。
這種將自我徹底工具化、概念化的最終認知,帶來一種詭異的、仿佛靈魂出竅般的絕對冷靜。恐懼、緊張、仇恨……這些情緒依然存在於某個角落,但它們被隔離在一個絕對透明的、堅不可摧的屏障之後,無法再乾擾我的核心運算。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緩緩握緊,再鬆開。那道疤痕依舊猙獰,但此刻,它不再僅僅是痛苦的象征。它是我的武器,是我與過往所有犧牲者連接的冰冷紐帶,也是提醒我保持絕對非人冷靜的最終警示符。
我不是林峰,不是獵隼,我是陸文軒。
我不是去戰鬥,我是去觀察與解鎖。
我不是去求生,我是去……完成任務。
當我在心中將這三句終極箴言重複到意識與之完全同頻共振時,外在的“陸文軒”與內在的“執行意誌”終於達成了徹底的、冰冷的、完美的統一。一場精神上的“三重死亡”與“概念重生”已然完成。
也就在這時,病房內部牆壁上,一個從未響起過的、偽裝成老舊電源插座指示燈的微小紅色ed,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指按下,突然穩定地閃爍了三下,然後徹底熄滅,歸於死寂。
召喚,來了。
沒有聲音,沒有影像,沒有地址。隻有這約定好的、絕對的、無聲的光信號。
時間,地點,已然確定。
我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兩口吞噬了所有光線的黑洞,映不出絲毫波瀾。最後看了一眼這間充當了許久熔爐與囚籠的病房,我走到衣櫃前,取出了那套象征著“讚賞”與最終考驗的深灰色西裝。
動作沉穩,一絲不苟,如同一位即將踏入聖殿的祭司,在進行最後的、莊嚴的獻祭前的更衣。
最後準備,完成。
心理建設,完畢。
現在,隻待……直麵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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