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執行傳遞
“‘蜂巢’已激活。迷霧升騰,暗流湧動。”
“淵默”通過脈衝傳輸傳來的這條簡短確認,像一枚冰冷的鋼印,重重地烙在了我的心上。沒有激昂的動員,沒有悲壯的誓言,隻有這十二個字,宣告著一場關乎生死、決定勝負的隱秘戰爭,已經悄然打響。龐大的、精密的、風險極高的證據傳遞計劃,在這一刻,徹底脫離了圖紙,投入了現實這片布滿荊棘和陷阱的戰場。
病房裡,時間仿佛被無形的手拉長、扭曲,每一秒都充斥著鋼鐵般的沉重和滯澀。我靠在床頭,身體像一架過度使用、瀕臨散架的機器。左腿的傷口不再僅僅是疼痛,它變成了一種持續的、低沉的嗡鳴,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鋼針在骨髓裡攪動,與太陽穴處血管突突的跳動形成令人煩躁的二重奏。眼前偶爾會閃過因極度疲勞和精神透支而產生的細小光斑,像夏夜曠野裡飄忽不定的鬼火。然而,我的大腦卻像一台被強行超頻的處理器,所有的感官都被調動到極致,嚴密監控著幾條加密通訊頻道裡傳來的任何一絲細微波動,分析著每一份情報背後可能隱藏的危機與轉機,不敢有絲毫懈怠。
“迷霧層”率先啟動,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數顆石子。陳曦同步過來的監控數據,清晰地顯示著誘餌引發的漣漪。
誘餌a,一個偽裝成精密儀器零件的金屬箱,通過鐵路快運寄往一個與王振雄有過隱秘資金往來的境外地址。在通關檢查時,其特殊的屏蔽材料和內部結構的異常,成功觸發了海關風險係統的警報,被“依法暫扣”。幾乎在同時,監控顯示王振雄辦公室一條隱秘的直線電話響了起來。
誘餌b,由“潛龍”隊員“墨鏡”扮演的焦急商務人士,在機場安檢口,其隨身公文包內經過刻意偽裝的“加密通訊模塊”被檢出。他臉上瞬間閃過的、恰到好處的慌亂,以及後續“強硬”但漏洞百出的解釋,成功吸引了機場安保和早已布控在附近的、疑似對方眼線的注意。人被帶走“協助調查”,包裹被送入隔離審查區。
誘餌c的登場則更具戲劇性。一場精心策劃的、看似普通的車輛追尾,發生在車流密集的十字路口。從被追尾的那輛與王振雄某位關係人名下公司有關聯的轎車後備箱裡,一個小巧卻堅固的防震箱在“碰撞”中“意外”滑出,箱體上甚至帶著仿佛倉促間未能完全清除的陳舊血跡痕跡。這個畫麵,被路口的監控和早已安排好的“路人”手機,清晰地記錄了下來。
這些帶著強烈暗示和誘惑的誘餌,如同投入鯊魚群的鮮血,瞬間激起了水下獵食者最原始和激烈的反應。
“林峰,”陳曦的聲音在加密頻道中響起,冷靜中透著一絲觀察到獵物入甕的專注,“監控顯示,王振雄辦公室以及其三個密切關係人的通訊頻率在短時間內急劇升高了百分之三百,加密等級也提升到了軍用標準。那個邊境倉庫的匿名號碼也再次短暫激活,與一個位於東南亞某賭場後台服務器的新ip地址進行了不足三秒的快速數據交換。他們在確認信息,在調兵遣將。我們的‘迷霧’,起作用了。”
“很好。”我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喉間泛起一絲鐵鏽般的腥氣,語氣卻刻意保持著冰冷,“讓他們忙起來,讓他們去猜,去追。他們的注意力分散得越開,投向錯誤方向的資源越多,‘暗流層’的壓力就越小,成功的機會就越大。”
“但是,”陳曦話鋒一轉,帶著技術人員的嚴謹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對方反應的速度和力度超出我們最初的預期。他們似乎動用了不止一套監控網絡,官方與非官方的力量在交織。我們有一個信使,在按照預定路線轉移‘誘餌c’的後續關聯物品時,遭遇了非官方的、疑似對方雇傭的私人偵查團隊尾隨。對方車輛交替跟蹤,手法專業。雖然信使按照預案,利用地鐵換乘和商業區人流成功甩掉了尾巴,但這說明對手的觸角比我們想象的更廣,也更肆無忌憚。”
我的心微微下沉。這確實是個不容忽視的壞消息。對手的能量和決心,再次得到了冷酷的印證。他們不僅擁有體製內可能殘存的保護傘提供信息和掩護,還在外部蓄養著見不得光的、行事毫無底線的私人武裝和情報力量。這意味著,“蜂巢”計劃麵臨的威脅是立體的,來自四麵八方。
“通知所有‘迷霧層’執行單位,提升反追蹤等級至最高。必要時,可以主動製造一些小麻煩,比如交通舉報或商業糾紛,拖延對方的調查進度,消耗他們的精力。”我果斷調整策略,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甚至……可以‘犧牲’掉一兩個無關緊要的、經過精心設計的次級誘餌,讓他們‘成功’截獲。要讓他們拿到東西,但要讓他們拿到的是經過我們處理的、能進一步誤導他們判斷的‘毒蘋果’。”
“明白。已發送升級指令。”陳曦的回應沒有絲毫遲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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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迷霧層”成功攪動風雲,吸引著敵方主力目光之際,“暗流層”那無聲無息、卻更為關鍵的傳遞,也如同地底深處隱秘的暗河,已經開始悄然流淌。
這裡沒有激動人心的場麵,沒有電光火石的追逐。有的,隻是在普通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市井生活畫卷中,那一次次看似偶然、實則經過精密計算到毫秒的擦肩而過。
清晨,熙攘的早市,人流如織。一位提著裝滿蔬菜的菜籃子、麵容慈和的中年婦女,與一個穿著西裝、步履匆匆的上班族輕微碰撞。在連聲的“對不起”和“沒關係”中,一個微型的、偽裝成普通黑色紐扣的存儲芯片,從婦女的指縫滑入上班族微微張開的手掌。整個過程不足一秒,自然得如同水滴融入江河。這位婦女,也許昨天還在為孩子的學費發愁,但此刻,她是“信使”。
正午,高速公路服務區,陽光炙烤著停車場。一名風塵仆仆的長途貨運司機,在喧鬨的餐廳裡吃完一碗麵,隨手將那個看起來有些陳舊的金屬打火機,留在了指定位置的餐桌邊緣。幾分鐘後,一名戴著鴨舌帽的“遊客”在此休息,自然地拿起那個打火機,揣進口袋,起身離開。沒有任何交流,隻有眼神在空氣中短暫交彙,確認了彼此的身份。芯片在打火機內部,安然無恙。
傍晚,一家國際青年旅社的公共休息室,氛圍輕鬆。一個背著巨大行囊、笑容陽光的年輕背包客,將存有數據碎片的、偽裝成普通sd卡的東西,小心地藏進一本《孤獨星球》旅行指南的夾頁中,然後將書放回共享書架的原處。他吹著口哨離開,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閱讀。不久後,另一位“旅客”會根據指令,來取走這本承載著秘密的書。
這些“信使”,彼此互不相識,不知道對方的姓名、過往,也不知道自己傳遞的究竟是什麼。他們隻記得上一個交接點的特殊暗號可能是一個手勢,一句特定的閒聊,或者一個看似隨意的物品擺放),以及下一個節點的指令和確認方式。他們像一顆顆沒有自我意識的電子,沿著“淵默”和陳曦共同預設的、複雜交錯的電路,沉默而堅定地流向唯一的終點。每一個成功的交接,都在陳曦那邊龐大的監控屏幕上,點亮一個微小的、綠色的連接點,標誌著又一份承載著真相與罪證的數據碎片,在對手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向著最終的目的地悄悄前進了微不足道卻又至關重要的一步。
然而,風險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暴起傷人。這條依靠絕對信任和精密組織構建的暗網,其脆弱性也顯而易見。
“林峰,”老嚴的緊急通訊插了進來,背景音是車輛行駛的風噪和隱約的無線電通話聲,顯然他正在趕往某個地方的路上,“我們監控到王振雄動用了他隱藏很深的一條線!他通過一個早已退休、但在政法係統內門生故舊遍布的老關係,向多個交通樞紐和關鍵路段的基層執法單位,施加了非正常的壓力,要求加強盤查,特彆是對形跡可疑、攜帶不明電子設備或大量現金的人員!媽的,這老狐狸,嗅覺太靈敏了!他可能不確定我們在乾什麼,但他肯定感覺到了不對勁,開始用他殘存的影響力,給我們製造全方位的麻煩了!”
基層盤查!這確實是“暗流層”最怕遇到的、簡單卻有效的麻煩之一。它不需要知道你具體在乾什麼,隻需要提高檢查密度和嚴格程度,就足以大幅增加暴露的風險,延緩傳遞的速度。
“能不能乾擾或者延緩他的指令下達?”我立刻問道,心弦繃緊。
“很難!”老嚴的語氣帶著憤懣和無奈,拳頭砸在方向盤上的聲音隱約可聞,“他用的都是私人關係,非正式渠道,電話裡稱兄道弟,打著‘關心基層工作’‘確保敏感時期穩定’的旗號,我們很難抓到直接證據去阻止。而且這種盤查,從表麵上看,完全可以解釋為正常的安保升級!我們如果強行乾預,反而會打草驚蛇,暴露我們對這些渠道的監控能力!”
我眉頭緊鎖,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身下的床單。這確實是個棘手的難題。王振雄這是在利用係統本身的規則和人情網絡來對抗我們,如同一個熟悉城堡每一個角落的叛徒,在利用城堡的防禦體係來阻擋真正的衛士。
“通知‘淵默’,‘暗流層’所有信使,立刻啟用b計劃行進路線,儘量規避主要交通乾線和樞紐,多繞行,走縣道、鄉道。必要時,可以暫停移動,就地隱藏,等待風險降低或下一步指令。”我迅速做出應對,這是最直接的避險策略。“另外,陳曦,能否通過技術手段,偽造一些指向其他方向的‘高價值目標’移動信號,比如模擬出疑似‘賬房先生’同夥或重要資金搬運者的活動軌跡,吸引基層盤查力量的注意力?”
“可以嘗試。我需要調用部分‘迷霧層’的冗餘資源和幾個備用節點,製造兩到三個虛擬的‘高嫌疑目標’,在相反方向的交通線上生成活躍且可疑的電子足跡。”陳曦快速評估後回答,我甚至能聽到她那邊服務器陣列全力運轉時發出的低沉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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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把水攪得更渾!把他們的視線引開!”我斬釘截鐵地下令。
通訊頻道裡再次陷入一片忙碌的寂靜。我能感受到老嚴在調動手頭資源進行應對,陳曦在數字世界編織著新的騙局,而“淵默”則在無聲中調整著那張龐大的暗流網絡。每一方都在與時間和未知的風險賽跑。
時間在焦灼中緩慢流逝,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每隔一段時間,陳曦會同步“暗流層”的進展,那一個個簡短的彙報,牽動著我的全部心神:
“數據碎片a7已安全通過第三節點,交接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