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另一隻手快如鬼魅,猛地抓起地上那個盛放著馬克鮮血的銀碗!碗底還殘留著不少粘稠的暗紅色血液!他毫不猶豫地將碗中剩餘的鮮血,朝著馬克的臉,狠狠潑了過去!
“馬克!!”我目眥欲裂!
溫熱的、帶著濃重鐵鏽味的血液,劈頭蓋臉地澆了馬克滿頭滿臉!暗紅的液體瞬間模糊了他的眼睛,流進他的嘴巴,順著他的脖子往下淌,將他染成了一個可怖的血人!
“呃…”馬克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濃烈的血腥味嗆得劇烈咳嗽,身體因劇痛和極致的恐懼而蜷縮得更緊。
就在這鮮血潑灑的瞬間——
異變陡生!
地麵上,那些剛剛枯萎、斷裂、如同焦炭般散落一地的藤蔓殘骸,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強烈召喚!它們…動了起來!不是之前的活藤攻擊,而是這些已經徹底失去生命、本該化為塵埃的枯藤!
無數灰敗、乾枯、布滿裂紋的藤蔓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發出密集而令人牙酸的“喀啦喀啦”聲,瘋狂地朝著被鮮血澆透的馬克彙聚而去!它們像無數饑餓的黑色蛆蟲,爬上馬克的鞋子、褲腿、沾滿鮮血的身體!
“啊啊啊——!”馬克發出了此生最淒厲、最絕望的慘叫!那聲音已經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他瘋狂地掙紮、拍打,試圖甩掉那些吸附上來的枯藤碎片!
更恐怖的是,牆壁上,那些僅存的、尚未完全枯萎的藤蔓,似乎也被馬克身上那濃烈的、混合著“無垢之水”和“心之引”的氣息徹底激活!它們再次瘋狂地蠕動起來!幾根相對粗壯的藤蔓如同複蘇的巨蟒,帶著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氣勢,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厲嘯,目標明確地朝著被枯藤碎片包裹、正在地上痛苦翻滾的馬克,狠狠噬咬、纏繞而去!
“快跑!莉娜!跑——!!!”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生死瞬間,一個聲嘶力竭、仿佛用儘所有生命力氣迸發出來的嘶吼,蓋過了馬克的慘叫和藤蔓的厲嘯,猛地炸響在我耳邊!
是羅伊!
他臉上的瘋狂和貪婪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如同目睹了真正地獄深淵般的恐懼!那恐懼如此純粹、如此龐大,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欲望!他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死死地盯著馬克身上正在發生的恐怖景象,以及那些從牆壁上狂暴襲來的活藤!
“跑啊——!!!”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這聲泣血的嘶吼!同時,他做出了一個讓我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
他猛地將手中那個原本準備用來“收取報酬”的空淚瓶,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濺!然後,他整個人如同撲火的飛蛾,爆發出難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張開雙臂,決絕地、毫無保留地朝著那幾根噬向馬克的狂暴藤蔓,迎頭撞了上去!
噗!噗!噗!
數根帶著尖銳倒刺的藤蔓,如同最鋒利的鋼矛,瞬間貫穿了羅伊的身體!從他的胸膛、腹部、肩膀透體而出!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
“呃啊——!”羅伊發出一聲短促而沉悶的慘嚎,身體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得向後飛起,隨即被更多的藤蔓如同巨蟒纏身般死死卷住!那些藤蔓瘋狂地收緊、絞殺!骨骼碎裂的恐怖聲響清晰可聞!
他最後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痛苦,但更多的,卻是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本身更恐怖存在的、深淵般的恐懼!那眼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
“走…”他沾滿鮮血的嘴唇蠕動了一下,發出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隨即,更多的藤蔓纏繞上來,淹沒了他的頭顱…將他徹底拖入了那片瘋狂蠕動、吞噬生命的藤蔓之牆深處!隻有他最後那聲用生命發出的“快跑”,還在冰冷的空氣中絕望地回蕩。
眼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太恐怖!羅伊被藤蔓吞噬的慘烈景象,馬克在地上被枯藤碎片包裹、被活藤纏繞的絕望掙紮,如同地獄的畫卷在眼前展開!巨大的恐懼和悲痛幾乎將我撕裂!
但羅伊最後那聲泣血的嘶吼,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混亂的大腦!
跑!
這個字如同烙印般刻入靈魂!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我不能死在這裡!馬克…馬克必須救出去!
“馬克!”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如同瘋了一般撲向地上那個被藤蔓包裹、痛苦扭動的血人!幾根試圖阻擋我的藤蔓帶著風聲抽來,我不管不顧,揮舞著手中一直緊握的銀匕首,瘋狂地劈砍!噗嗤!噗嗤!粘稠的汁液濺了我一臉一身!匕首仿佛對藤蔓有著奇特的克製作用,被我砍中的藤蔓痛苦地退縮!
我撲到馬克身邊,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撕扯那些纏繞在他身上、吸附在他皮膚上的枯藤碎片!它們像跗骨之蛆,異常堅韌!馬克的慘叫已經微弱下去,眼神渙散,身體因為劇痛和失血而冰冷。
“堅持住!馬克!姐姐帶你走!”我嘶吼著,眼淚混合著汗水、血水和藤蔓的汁液瘋狂流淌。我猛地彎腰,用肩膀頂住馬克的腋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將他沉重的、幾乎失去意識的身體猛地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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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藤的碎片簌簌地從他身上掉落。幾根活藤還在不甘地試圖纏繞上來,被我手中的銀匕首狠狠劈開!
“滾開!”我如同護崽的母獸,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背著馬克,朝著記憶中那扇半掩的橡木大門,朝著那片布滿藤蔓殘骸的狼藉地麵,跌跌撞撞地亡命狂奔!
腳下是濕滑的苔蘚、冰冷的碎石、不斷墜落的藤蔓枯枝!每一步都踉踉蹌蹌,隨時可能摔倒!背上的馬克像一塊沉重的冰,他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溫熱的血浸透了我的後背,順著我的身體往下流。身後,牆壁上殘餘的藤蔓還在不甘地蠕動、抽打,發出垂死般的嘶嘶聲。
衝過那扇刻著巨大螺旋圖案的橡木大門!衝過堆滿朽木雜物的狹窄走廊!前方,就是那道由倒塌巨石形成的、狹窄的三角形出口縫隙!外麵,是冰冷潮濕的空氣和灰蒙蒙的天光!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背著馬克,幾乎是滾爬著衝過那道縫隙!尖銳的石頭邊緣刮破了我的手臂和膝蓋,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但這點疼痛,比起逃離地獄的狂喜,微不足道!
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清晨微涼的空氣,瞬間包裹了我們。我背著馬克,重重地摔倒在泥濘濕滑的坡地上,濺起一片泥水。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貪婪地呼吸著外麵這帶著草木泥土氣息、卻無比珍貴的空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
回頭望去,那道狹窄的縫隙深處,依舊是無邊的黑暗。隱約還能聽到裡麵藤蔓不甘的嘶嘶聲,但已經微弱了許多。那座被無數鬼藤纏繞的恐怖古宅,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黑色墓碑,矗立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裡。
結束了?真的…逃出來了?
巨大的疲憊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襲來。我掙紮著坐起身,顧不得自己的狼狽,急切地看向背上的馬克。
他緊閉著雙眼,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而急促。小腿的傷口和手掌的割傷都還在緩慢地滲著血,混合著泥水,一片狼藉。他身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汙、黑色的枯藤碎屑、粘稠的藤蔓汁液…還有…等等!
我的目光猛地凝固在他衣服的下擺處!
那裡,靠近後腰的位置,沾著一小片極其粘稠、在昏暗天光下呈現出汙濁深黑色的…粘液?它隻有指甲蓋大小,像是一滴不小心濺上去的、極其肮臟的油汙,牢牢地吸附在粗糙的布料纖維上。粘液本身似乎還在極其緩慢地、不易察覺地…蠕動?如同某種活著的、微小的黑色蛞蝓。
是剛才在地窖拱門附近掙紮時沾到的?還是羅伊的血…或者彆的什麼?
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寒意,毫無征兆地順著脊椎瞬間爬滿全身。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指,想要去觸碰、確認那到底是什麼。
“唔…”背上的馬克發出一聲極其痛苦、如同夢囈般的呻吟,身體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這個微小的動作打斷了我的思緒。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裡!儘快帶馬克去醫院!
我咬緊牙關,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不安和寒意,再次用儘力氣將馬克沉重的身體背起。他的頭無力地垂在我的頸側,冰冷的呼吸拂過我的皮膚。我辨認著來時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山下,朝著停車的地方,踉蹌前行。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腳下的泥濘如同沼澤,不斷消耗著我早已透支的體力。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終於,透過稀疏的林木,我看到了我們那輛停在泥濘山路邊的車!它像一個沉默的鋼鐵堡壘,靜靜地等待著。
希望再次點燃!我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到車邊,用顫抖的手摸索出鑰匙,打開後車門,小心翼翼地將昏迷不醒的馬克塞了進去。他軟軟地癱在後座上,像一具失去生命的玩偶。
我跌坐在駕駛座上,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方向盤。冰冷的鑰匙幾次才插進鎖孔。引擎發出疲憊的轟鳴,車燈再次刺破灰蒙蒙的雨幕。我掛上倒擋,猛踩油門,車輪在泥濘中徒勞地空轉,濺起大片的泥漿。
“動啊!快動啊!”我瘋狂地拍打著方向盤,恐懼再次攫住了心臟。
終於,在引擎歇斯底裡的咆哮聲中,輪胎猛地抓到了著力點,車子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向後倒去,甩出一個巨大的弧度,調轉車頭,朝著山下亡命飛馳!
後視鏡裡,那座被藤蔓纏繞的古宅迅速縮小,最終隱沒在灰暗的雨幕和濃密的山林之後,如同一個被遺忘的噩夢。
冰冷的醫院走廊,彌漫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慘白的燈光打在光潔的地磚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我蜷縮在硬邦邦的塑料排椅上,身上還沾著泥濘和早已乾涸發黑的血跡、藤蔓汁液,像個剛從戰場上潰退下來的逃兵。身體每一塊肌肉都在酸痛叫囂,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但大腦卻異常清醒,像一張繃緊的弓弦,反複回放著古宅中那恐怖的一幕幕——艾米麗消失的直播畫麵、鬼藤瘋狂的攻擊、羅伊最後的嘶吼與背叛、馬克渾身是血被藤蔓纏繞的慘狀、還有他衣角上那片詭異的黑色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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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了我混亂的思緒。
我猛地抬頭。是負責馬克的劉醫生。他摘下口罩,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嚴肅,但眼神中似乎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醫生!馬克他怎麼樣?”我幾乎是彈跳起來,聲音沙啞乾澀。
“命保住了。”劉醫生言簡意賅,“小腿的傷口感染很嚴重,有壞疽跡象,我們做了清創和抗感染治療。手掌的割傷也處理好了。失血過多,輸了血,現在還在昏迷,但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下來了。隻是…”他頓了頓,眉頭微蹙。
“隻是什麼?”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我們在他的血液裡,發現了一些…非常規的微生物和未知的…生物毒素殘留。化驗結果很怪異,有些指標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圍。”劉醫生斟酌著用詞,“這跟他傷口的快速惡化有關。另外,他昏迷中表現出的腦電波活動…非常紊亂,甚至可以說…異常活躍,這不像普通的昏迷或者創傷應激。我們需要進一步觀察和檢測。”
未知微生物?生物毒素?異常腦電波?醫生的話像冰冷的錐子,一下下鑿在我緊繃的神經上。羅伊臨死前那恐懼到極致的眼神,馬克衣角上那片蠕動的黑…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來。
“我能看看他嗎?”我急切地問。
劉醫生點點頭:“可以,但時間不要太長,他需要休息。”
重症監護室。各種儀器的指示燈閃爍著冰冷的光,發出單調而有規律的嘀嗒聲。馬克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雙目緊閉,身上插著管子,連接著各種監控設備。他看起來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玻璃。
我輕輕走到床邊,握住他那隻沒有受傷的手。他的手冰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病號服覆蓋的身體上。那片粘液…護士在清理時發現了嗎?處理掉了嗎?
“馬克…”我低聲呼喚,聲音哽咽,“沒事了…姐姐在這裡…我們安全了…”回應我的,隻有儀器冰冷的嘀嗒聲。
就在這時,馬克那隻被我握住的手,食指的指尖,極其輕微地、無意識地抽動了一下。
緊接著,他那蒼白的手指,開始在潔白的床單上,緩慢地、僵硬地…移動!
不是隨意的劃動。那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不安的專注和…規律性。
他的指尖,在柔軟的白色棉布上,一遍,又一遍地,勾勒著一個圖形。
一個扭曲盤旋的、不斷向內收縮的——
螺旋!
冰冷的恐懼像針,密密麻麻紮進我的脊椎。馬克指尖下那個不斷重複的、扭曲盤旋的螺旋圖案,仿佛帶著某種冰冷的魔力,吸走了病房裡所有的暖意。潔白的床單上,那用無意識力量刻畫的線條清晰得刺眼——與古宅地窖門上那個散發著瘋狂與邪惡氣息的標記,一模一樣!
“馬克?”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輕輕搖晃他的肩膀。他的身體冰冷而僵硬,對我的呼喚毫無反應,隻有那根手指,還在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那個該死的螺旋!指尖劃過床單的沙沙聲,在死寂的病房裡被無限放大,像無數細小的鬼爪在撓刮我的神經。
“護士!醫生!”我猛地轉身,嘶啞地朝著門外喊叫,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慌而變了調。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衝破肋骨。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劉醫生和一名值班護士衝了進來。看到床單上的螺旋,劉醫生臉色瞬間凝重,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快步上前,迅速檢查馬克的瞳孔反射和生命體征。
“就…就在剛才!我跟他說話的時候…”我語無倫次,指著床單,“這個圖案!醫生,他在那古宅裡見過這個!就在一個…一個很可怕的地窖門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那些藤蔓的毒?還是…還是那個地方的東西…”我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
“冷靜,莉娜小姐。”劉醫生語氣沉穩,但眼神裡也帶著深深的困惑和警惕。他示意護士:“記錄下這個圖案。腦電圖和肌電圖監測數據立刻調出來。還有,通知神經內科和感染科緊急會診。”他戴上聽診器,仔細聽著馬克的心肺,目光卻不時掃過那個詭異的螺旋。“他的生命體征目前還算穩定,但這種無意識的刻板行為…非常罕見。結合之前的血液檢測結果…”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之意像冰冷的石頭壓在我心頭。
護士小心地試圖阻止馬克的手指動作。她輕輕握住他的手腕。馬克的身體猛地一顫,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痛苦、如同野獸被踩到尾巴般的低吼!他的眼睛驟然睜開!
那空洞、渙散的眼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純粹的、非人的怨毒!像兩潭深不見底的、翻滾著汙穢粘液的沼澤!死死地、毫無生氣地釘在護士臉上!
“啊!”護士嚇得驚叫一聲,觸電般鬆開了手,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臉色煞白。
馬克眼中的怨毒瞬間斂去,眼皮沉重地合上,手指也停止了移動,再次陷入那種毫無生氣的昏迷。仿佛剛才那驚悚的一幕隻是所有人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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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一片死寂。隻有儀器單調的嘀嗒聲,此刻聽起來像是某種倒計時。劉醫生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加強觀察,任何異常,立刻報告。”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轉向我,眼神複雜:“莉娜小姐,馬克的情況…非常特殊。我們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多的信息。你提到的那個古宅…還有那個地窖…請儘可能詳細地告訴我一切,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這很重要。”
我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渾身冰冷,如同墜入冰窟。恐懼像無數冰冷的藤蔓,從馬克畫出的螺旋中心蔓延出來,死死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無法呼吸。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個幽靈一樣守在馬克的病房外。透過門上的觀察窗,我能看到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被揉皺的紙。護士們進出更加頻繁,神情也更加緊張。劉醫生組織的會診進行了好幾次,每次出來,他的眉頭都鎖得更緊。那些穿著白大褂的專家們,臉上無一例外地寫著困惑和凝重。他們帶來了更多的儀器,更多的管子連接在馬克身上,仿佛要將他與這個冰冷的世界強行維係在一起。
我提供了所有我能回憶起的關於古宅的細節:詭異的藤蔓、它們的特性、地窖門上那血色的螺旋、羅伊的背叛、配方的真相、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唯獨隱去了馬克衣角那片詭異的黑色粘液。那東西像一塊烙鐵燙在我的記憶裡,每一次想起都讓我不寒而栗。我不敢說,一種莫名的、源自本能的恐懼告訴我,說出它,可能會帶來更可怕的後果。也許…也許它隻是普通的汙垢?也許在匆忙清理時已經消失了?我一遍遍試圖說服自己,但心底深處那個冰冷的聲音卻在冷笑。
第三天深夜,疲憊和絕望幾乎將我壓垮。我在病房外走廊的長椅上昏昏沉沉地打著盹。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極其輕微的、仿佛指甲刮擦玻璃的“嘶啦…嘶啦…”聲,斷斷續續地鑽進我的耳朵。
聲音來自病房裡麵!
我一個激靈,瞬間清醒,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我猛地湊近觀察窗。
病房裡隻開著一盞昏暗的地燈。馬克依舊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但他的手…那隻沒有輸液的手,正無力地垂在床邊。他的指尖,正對著床沿下方冰冷的、光潔的金屬床腿。
嘶啦…嘶啦…
那細微卻無比刺耳的聲音,正是他的指甲,在金屬光滑的表麵,一遍又一遍地、緩慢而執拗地刮擦著!
他在畫!即使在昏迷中,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他的指尖依舊在尋找著堅硬的表麵,繼續刻畫那個該死的螺旋!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我猛地推開病房門衝了進去!
“馬克!停下!快停下!”我撲到床邊,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僵硬,像一塊凍硬的石頭,但指尖依舊頑固地試圖向那金屬表麵移動。
“護士!”我回頭大喊。
值班護士聞聲跑進來,看到這一幕,也倒吸一口冷氣。她立刻上前幫忙按住馬克的手臂。馬克的身體再次劇烈地掙紮起來,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野獸般的嗬嗬聲,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在瘋狂轉動!力量大得驚人!
“鎮靜劑!快!”護士急促地對趕來的另一個護士喊道。
一陣忙亂。針頭刺入皮膚。馬克的掙紮漸漸平息,再次陷入更深的、藥物強製帶來的昏睡。病房裡隻剩下我和護士沉重的喘息聲,還有那金屬床腿上,幾道清晰可見、帶著指甲碎屑的、新鮮的螺旋刮痕,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詭異的光。
護士心有餘悸地檢查著馬克的情況,然後拿出消毒紙巾,用力擦拭著床腿上的刮痕,仿佛要擦掉某種不潔的烙印。她的動作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恐懼。
“劉醫生明天早上會找你。”她低聲對我說,眼神躲閃,不敢看我的眼睛,更不敢看那些刮痕,“他說…情況在惡化。”
惡化。這個詞像一把重錘,砸碎了我最後一絲僥幸。我癱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璀璨的燈火在遠處閃爍,卻無法驅散我心頭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艾米麗那張充滿活力的臉,羅伊被藤蔓吞噬時那恐懼到極致的眼神,還有馬克指尖下那個永恒的螺旋…無數恐怖的碎片在腦海中翻騰、碰撞。
艾米麗…你到底在哪裡?你還在那座地獄裡嗎?還是…你已經變成了它的一部分?
一個瘋狂的、孤注一擲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纏上了我的心臟。
第五天,馬克被轉入了一個特殊隔離病房。劉醫生告訴我,他的血液指標出現了更加劇烈的、無法解釋的波動,一種未知的、高強度的生物活性信號被監測到。他的體溫開始不受控製地升高,然後又驟然降低,像在經曆著某種內部的劇烈衝突。更可怕的是,他偶爾短暫清醒的瞬間,眼神不再是空洞或怨毒,而是充滿了極致的、無法言喻的恐懼,仿佛看到了比地獄更可怕的景象。他不再畫螺旋,隻是蜷縮著,發出無聲的尖叫,然後再次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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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你做一個決定,莉娜小姐。”劉醫生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沉重,“常規治療對他的情況…作用微乎其微。我們聯係了省城的研究所,他們有一種針對極端未知生物感染的…實驗性療法。風險極高,可能…可能加速不可預知的後果,也可能有一線生機。需要直係親屬簽字。”
實驗性療法?加速?一線生機?這些詞在我混亂的大腦中盤旋。我看著隔離窗後那個被各種儀器包圍、形銷骨立的弟弟,心如刀絞。那座古宅的陰影,從未離開過他,反而正在從內部將他吞噬殆儘。如果什麼都不做,他隻能在這冰冷的儀器環繞下,一步步滑向那螺旋的深淵。
“我簽。”我的聲音乾澀而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但我知道,這並非唯一的決定。那個在絕望中滋生的計劃,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簽字筆在冰冷的知情同意書上劃過,留下我顫抖的名字。這或許是一個安慰劑,或許是一個催命符。無論如何,我必須做另一件事。
我借口需要回家取些換洗衣物和必需品,離開了醫院。外麵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帶來一絲虛假的清醒。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衝進了最近的一家大型戶外用品商店。
目標明確:強光手電筒最大流明)、備用電池多組)、固體燃料塊、防風打火機、戰術手斧替換了之前的銀匕首,它被作為證物暫時留在警局,而且我懷疑它對古宅深處的東西未必有效)、高韌性登山繩、急救包、高能量壓縮食品、水壺…還有,一小瓶高濃度的工業酒精。
我像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士兵,沉默而迅速地挑選著每一樣裝備。店員看著我蒼白的臉和眼中那股不顧一切的瘋狂,識趣地沒有多問。結賬時,那厚厚的一疊鈔票幾乎掏空了我所有的積蓄。
提著沉重的裝備袋走出商店,冰冷的雨點密集起來。我抬頭望向陰沉的天空,那座被藤蔓纏繞的黑色古宅的輪廓,仿佛透過重重雨幕,清晰地烙印在視野裡。它在召喚我。用艾米麗的失蹤,用馬克垂死的掙紮。
回到醫院附近,我找了一家廉價的鐘點房。狹小的房間裡彌漫著消毒水和黴味混合的氣息。我將裝備一件件拿出來,仔細檢查,分門彆類地塞進一個結實的戰術背包。然後,我拿出手機,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動,最終停留在艾米麗的社交賬號主頁。
她最後的那條動態,那張風雨中飄搖的、被藤蔓包裹的巨大黑影照片,還有那簡單的兩個字:“到了。”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我點開了發布新動態的界麵。選了一張之前在醫院拍的、窗外陰沉天空的照片隱去了任何醫院標識)。在文字框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