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莽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被凍得幾乎麻木的雙腿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向上蹬爬!他一隻手死死抓著那個依舊滾燙、並且仿佛活過來般微微震顫的鈴鐺,另一隻手和雙腳拚命地在濕滑的井壁上尋找支撐點。
上方,井口的光亮如同遙遠的星辰。
下方,那邪靈的暴怒如同洶湧的暗流,緊緊追攝著他。他能感覺到,冰冷的井水開始不正常的攪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要從那極深之處浮上來。
他不能停下,不能回頭。
攀爬,拚命向上攀爬!
每上升一步,都感覺耗費了畢生的力氣。寒冷、疲憊、精神上的創傷幾乎要將他摧毀。後頸的印記與手中的鈴鐺如同兩個烙鐵,一前一後地灼燒著他。
就在他感覺手臂酸軟得即將脫力,意識再次開始模糊的時候,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向上伸出的手腕!
林莽心中一驚,抬頭望去。
井口邊緣,一張熟悉而扭曲的臉正俯視著他,眼中閃爍著瘋狂與貪婪的光芒。
是“大劉”!
他竟然一直守在井邊!
“把……鈴……給我!”沙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那隻手的力量大得驚人,幾乎要將林莽的手腕捏碎,要將他連同鈴鐺一起提上去,落入它的魔掌!
下方,井水的湧動越來越劇烈,冰冷的惡意如同觸手般纏繞上來。
上方,是虎視眈眈、占據著同伴身體的邪靈。
林莽懸在井中,真正陷入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境。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那不斷震顫、仿佛有自我意識般想要掙脫的青銅鈴鐺,又看了看上方“大劉”那張貪婪扭曲的臉。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他的腦海。
他不再抵抗上方那股拖拽的力量,反而借著這股力量,猛地向上又竄了一截,幾乎與井口的“大劉”麵對麵。
然後,在“大劉”邪靈)以為他終於屈服的瞬間,林莽用儘最後的力氣,做出了一個讓那邪靈也為之愕然的動作——
他並沒有交出鈴鐺,而是將那個滾燙的、震顫不休的青銅鈴鐺,狠狠地……按向了“大劉”的額頭!
既然這邪靈的本體渴望容器,既然大劉體內已有它的一部分,既然這鈴鐺是“錨點”……
那就讓它們……徹底“團聚”吧!
“不——!!!”
“大劉”口中的沙啞咆哮和屬於大劉本人的驚恐尖叫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極其詭異刺耳的聲響!
“噗!”
鈴鐺接觸到他額頭的瞬間,仿佛燒紅的烙鐵燙在了蠟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一股濃鬱的黑氣猛地從大劉的七竅中竄出,瘋狂地湧向那枚鈴鐺!而井底深處,那冰冷的意誌也發出了更加狂暴的怒吼,井水如同沸騰般翻滾!
“大劉”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眼中幽藍與漆黑的色彩瘋狂交替閃爍,抓住林莽的手時緊時鬆。
混亂!這是極致的混亂!
林莽抓住這寶貴的、可能是唯一的機會,用那隻空著的手死死扒住井沿,腰部發力,拚命向上攀爬!
當他終於帶著一身冰水、泥汙和耗儘殆儘的力氣,狼狽不堪地翻滾到井邊的地麵上時,他回頭看了一眼井口。
“大劉”還站在那裡,但身體如同癲癇般劇烈顫抖,雙手死死抓著額頭上的鈴鐺,想要將其扯下來,那鈴鐺卻仿佛生根了一般,紋絲不動。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怪響,黑氣與幽藍的光芒在他周身纏繞、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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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銅鈴屍全部僵立在原地,眼中的鬼火明滅不定,失去了統一的指令,陷入了徹底的呆滯。
林莽癱倒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息,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哀嚎。他不知道自己最後那一下瘋狂之舉到底造成了什麼後果,是加速了邪靈的融合,還是引發了某種內耗?
他隻知道,自己暫時活下來了。
但危機遠未結束。
他掙紮著坐起身,看向那片死寂的、矗立著無數僵硬屍傀的荒村,以及遠處那座已然無聲的古廟鐘樓。
青銅鈴鐺還嵌在“大劉”的額頭,如同一個邪惡的冠冕。
井底那真正的邪靈本體,似乎因為“錨點”的異常而暫時被牽製,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依舊沉甸甸地籠罩著整個村落。
而他的後頸,那鈴鐺印記,依舊在隱隱作痛。
天,依舊漆黑。霧,依舊濃重。
長夜,還未過去。
冰冷的泥地透過濕透的衣物,貪婪地汲取著林莽體內本已所剩無幾的熱量。他癱在井邊,胸腔如同破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和井底那股特有的腐腥。手臂、雙腿像是灌滿了鉛,又像是被無數細針反複穿刺,冰冷和疲憊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
但他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幾步之外那個劇烈抽搐的身影。
“大劉”——或者說,那具曾經屬於大劉的軀殼——正經曆著一種非人的痛苦。青銅鈴鐺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在了他的額頭上,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焦黑色,甚至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仿佛血肉正在被腐蝕。濃鬱如墨的黑氣與幽藍的鬼火如同兩條爭鬥的毒蛇,從他七竅中瘋狂鑽出、纏繞、互相撕咬吞噬。他的身體以一種反關節的、極其扭曲的姿態痙攣著,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已經無法分辨是咆哮、哀嚎還是某種邪惡的咒語,時而沙啞暴戾,時而竟夾雜著一絲屬於大劉本人的、極度痛苦的嗚咽。
周圍的銅鈴屍大軍徹底陷入了停滯。它們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僵直地立在濃霧中,眼中的幽藍鬼火失去了之前統一的目標和凶戾,變得飄忽不定,明滅閃爍,仿佛隨時都會熄滅。沒有統一的指令,它們隻是無意識地微微晃動著,構成了這片死亡舞台上沉默而驚悚的背景。
暫時的安全?林莽不敢有絲毫僥幸。他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手腳並用地向後挪動,直到脊背抵住那棵扭曲的枯樹粗糙的樹乾。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卻也帶來一絲虛弱的支撐。
他必須離開這裡。必須回到鐘樓,確認教授他們的生死。必須……找到徹底解決這一切的方法。僅僅把鈴鐺按在邪靈控製的軀殼上,顯然不是終點,反而可能引發了更不可控的異變。
他嘗試站起來,但雙腿一軟,又跪倒在地。冰冷的濕衣緊緊貼著皮膚,帶走體溫,這樣下去,不等邪靈恢複,他就會被活活凍死。
他咬緊牙關,目光掃過四周,最後落在那口依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古井上。井水不再沸騰,但那種深沉的、被注視的感覺並未消失,反而因為表麵的平靜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井底的邪靈本體顯然被“錨點”的異常牽製住了,但它還在,如同潛伏在深海下的巨獸,隨時可能再次掀起巨浪。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卻清晰的啜泣聲,夾雜著壓抑的呼喚,順著風飄了過來。
“林莽……林莽……你在哪……”
是陳芳的聲音!來自鐘樓方向!她還活著!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間點燃了林莽幾乎凍僵的心臟。他不知道鐘樓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撞擊聲和鐘聲都停了,但既然陳芳還能呼救,說明至少還有人幸存!
他必須過去!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極限。他再次嘗試,用開山刀拄著地麵,依靠著枯樹的支撐,一點點,艱難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冰冷的肢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不敢去看井邊那依舊在激烈“內鬥”的恐怖景象,將所有的意誌力都集中在移動上,朝著古廟的方向,踉蹌前行。
濃霧依舊,但似乎稀薄了一些,能讓他勉強辨認出路徑。那些僵立的銅鈴屍對他視若無睹,仿佛他隻是穿過一片怪異的森林。這種死寂般的無視,比之前的瘋狂追逐更讓人心底發寒。
穿過殘破的街道,越過倒塌的院牆,古廟的輪廓逐漸清晰。院門已經徹底碎裂,木屑散落一地。院子裡,同樣僵立著十幾具銅鈴屍,如同栩栩如生的恐怖雕塑。
林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緊開山刀,警惕地觀察著,一步步挪進院子。沒有攻擊,隻有無聲的“注視”。
他抬頭望向鐘樓頂層。窗戶破損,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陳芳?教授?李璐?小王?”他壓低聲音,試探著呼喚。
短暫的沉默後,頂層傳來細微的響動,然後是陳芳帶著哭腔的、壓得極低的聲音:“林莽?是你嗎?你……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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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上麵情況怎麼樣?”
“……你……你快上來……”陳芳的聲音充滿了恐懼,似乎不敢多說。
林莽心中一沉,情況恐怕很不妙。他看了一眼院子裡那些僵立的銅鈴屍,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了古廟大殿。殿內更加陰暗,殘破的佛像在陰影中露出半張模糊而慈悲的臉,與周圍的恐怖格格不入。
樓梯口,那個原本用來堵門的經櫃已經碎裂,木塊散落得到處都是。樓梯上方,一片狼藉,有明顯的打鬥和破壞痕跡。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樓梯,木質樓梯發出危險的嘎吱聲。每上一層,他的心就收緊一分。
終於,他來到了頂層。
手電光掃過,映照出如同被颶風席卷過的場景。那口巨大的鐵鐘歪斜在一邊,鐘錘滾落在地。窗戶幾乎全部破損,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地上散落著背包、器材的碎片,還有……一灘已經半凝固的、暗紅色的血跡!
教授癱坐在牆角,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他的左臂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顯然已經骨折,用撕碎的衣物簡單固定著。李璐蹲在他身邊,手裡緊緊攥著一截斷裂的工兵鏟柄,眼神裡充滿了驚懼和疲憊,她的額頭有一道血痕,已經結痂。
而陳芳,則蜷縮在另一個角落,看到林莽上來,眼淚瞬間湧了出來,但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唯獨不見小王。
“小王呢?”林莽的聲音乾澀。
李璐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陳芳更是壓抑地抽泣起來。
教授虛弱地抬起完好的右手,指了指一扇完全破碎的窗戶,聲音細若遊絲:“……被……被拖下去了……為了掩護我們……門被撞開的時候……”
林莽的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雖然早有預感,但聽到同伴的噩耗,依舊如同重錘擊胸。他沉默地走過去,撿起地上一個還沒完全摔壞的水壺,遞給教授。
“下麵……怎麼樣了?那鈴聲……還有大劉……”教授喝了一口水,急切地問,眼中充滿了血絲。
林莽簡略而快速地將他下井找到鈴鐺,以及之後與邪靈意誌對抗,最後將鈴鐺按在“大劉”額頭引發異變的過程說了一遍。
聽完他的敘述,三人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井底竟然還隱藏著更可怕的邪靈本體,也沒想到林莽經曆了如此凶險的精神對抗。
“鈴為樞……井為眼……魂為引……”教授喃喃重複著,眼神閃爍,“我好像……明白了一點。那邪靈本體被困在井底,它需要銅鈴作為‘樞’來放大力量、控製屍傀,更需要一個強大的‘魂’作為引子,要麼徹底掌控一個活人軀殼脫離束縛,要麼……以其為祭品,獲得短暫的自由行動力!大劉是它選中的‘引’,但你……你的意誌力更強,身體條件更好,它更渴望你!”
教授的目光落在林莽後頸那個依舊清晰、甚至因為靠近邪靈而顏色似乎加深了的鈴鐺印記上。“我們身上的印記,不僅是標記,恐怕也是它汲取我們生氣的通道,或者……是備用的‘引’!”
林莽摸了摸後頸,那灼痛感確實一直存在。他想起井底感受到的那股饑餓的意誌,不由得一陣惡寒。
“那現在怎麼辦?”李璐聲音顫抖,“大劉……和那個鈴鐺……”
“它們在爭奪主導權,或者說,在融合。”林莽看向村中心的方向,雖然被牆壁擋住,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裡混亂而邪惡的能量場,“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們必須趁它們無暇他顧,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
“壁畫!”教授突然掙紮著想要坐直,“鐘樓壁畫最後部分雖然模糊,但好像提到過……‘以正克邪,以陽鎮陰’……還有……‘源斷則流涸’……”
源斷則流涸?
林莽腦中靈光一閃!“源……是指那口井?井底的邪靈本體?”
“很有可能!”教授眼中燃起一絲希望,“銅鈴屍的力量源泉是井底的邪靈,邪靈通過銅鈴控製它們。如果我們能毀掉井底的邪靈本體……”
“就能讓所有銅鈴屍失去力量,也能解除我們身上的印記!”李璐接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激動。
希望似乎找到了方向。但如何毀掉一個盤踞在聚陰之井深處、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邪靈本體?用火?井水陰氣太重,普通的火根本無用。用物理攻擊?連它在哪裡都找不到!
就在幾人陷入沉思之際,一直緊張地盯著窗外的陳芳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它們……它們動了!”
林莽猛地衝到窗邊。
隻見院子裡,以及遠處街道上那些原本僵立的銅鈴屍,眼中的幽藍鬼火再次穩定下來,並且……齊刷刷地轉向了村中心,古井的方向!
它們不再是無意識的傀儡,而是重新收到了明確的指令!
更讓人心悸的是,從村中心的方向,傳來了一陣緩慢、沉重,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
“咚……咚……咚……”
伴隨著腳步聲,還有一種細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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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籠罩了整個鐘樓。
濃霧中,一個身影緩緩浮現,一步步向著古廟走來。
是“大劉”!
他走路的姿勢依舊有些僵硬,但不再是之前那種純粹的蹣跚,而是帶著一種新的、令人不安的協調感。他額頭上的青銅鈴鐺已經不再冒煙,顏色似乎變得更加幽暗,仿佛與他的血肉更進一步地融合了。而他原本空洞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一種顏色——深不見底的、如同古井之水般的漆黑。
他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可怕,沒有任何人類的情緒,隻有一種絕對的、冰冷的漠然。之前的混亂和內鬥似乎已經結束。
融合……完成了?
或者說,是那井底的邪靈本體,通過“錨點”鈴鐺,更徹底地掌控了這具軀殼?
他停在古廟院門口,抬起那雙漆黑的眼睛,精準地望向鐘樓頂層的林莽等人。沒有咆哮,沒有威脅,隻是靜靜地“看著”。
然後,他緩緩地抬起了手,指向鐘樓。
一瞬間,院子裡所有銅鈴屍眼中的幽藍鬼火大盛!
“嗬——!”
統一的、充滿殺意的嘶吼聲從數十個喉嚨裡同時發出!
停滯的死亡大軍,再次啟動!而且這一次,它們的目標無比明確,步伐更加堅定,帶著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絕,如同潮水般,向著鐘樓發起了新一輪的、更猛烈的衝擊!
“砰!砰!砰!”
撞擊樓梯門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同時,下方的銅鈴屍開始更加瘋狂地疊羅漢,試圖從外牆突破!
剛剛看到的一線希望,瞬間被更深的絕望覆蓋。
林莽握緊了手中的開山刀,看著下方那個如同死亡主宰般的“大劉”,又看了看身邊傷痕累累、驚恐萬狀的同伴。
他知道,最後的時刻,或許真的到了。
要麼在鐘樓裡被耗死,要麼……衝出去,賭上一切,找到那渺茫的、“源斷則流涸”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口吞噬了一切光明的古井。
唯一的生路,似乎仍在那個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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