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穿著和他差不多的戶外衝鋒衣,身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頭發淩亂,臉上毫無血色,寫滿了極致的驚恐和茫然。她的手裡,還緊緊攥著一隻已經熄滅的強光手電。
她和林默剛才的經曆,如出一轍。
女人看到了石室,看到了裡麵的林默和那個如同鬼魅般的守墓人,她嚇得尖叫一聲,猛地向後縮去,背靠在了對麵走廊的石壁上。
“彆……彆過來!”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
“我……我也是剛掉下來的。”林默連忙開口,試圖安撫她,同時小心翼翼地挪到石室門口,讓自己完全暴露在綠光下,表明自己沒有惡意。
女人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又看了看石室內那個更加詭異的守墓人,身體依舊緊繃。
“這裡是哪裡?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她語無倫次地喊著,精神顯然處於崩潰的邊緣。
就在這時,守墓人那乾澀嘶啞的聲音,如同寒風吹過墓穴,再次響起:
“又一個……”
女人被這突然的聲音嚇得又是一抖,驚恐地看向守墓人。
守墓人緩緩抬起乾枯的手指,先指向女人,然後,那雙灰白的眼睛,竟然“看”向了林默。
“她……是你的機會。”
林默渾身一震,瞬間明白了守墓人的意思。
“守護它們……直到下一個‘合適者’到來。”
下一個合適者,來了。
隻要他將守墓人的職責,將這永恒的囚禁,“傳遞”給這個女人,他就能……離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一股冰冷的戰栗感,夾雜著難以言喻的狂喜和更深沉的罪惡感,瞬間席卷了林默全身。他看向那個驚恐無助的女人,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女人的目光與林默對上,或許是出於求生本能,或許是察覺到了林默眼神中那一閃而逝的複雜情緒,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尖叫道:“不!你想乾什麼?!彆過來!”
她慌亂地揮舞著手臂,身體緊緊貼著石壁,想要遠離林默。然而,她忘記了守墓人的第一條警告——莫要與鏡中影對視過三息。
在她揮舞手臂,身體轉動的時候,她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了身後石壁上鑲嵌的一麵銅鏡。
鏡中,映照出她驚恐的臉。但下一刻,那張臉開始扭曲,嘴角咧開,露出非人的笑容,眼眶變得空洞,漆黑的液體緩緩流出。
女人的動作瞬間僵住,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因為極度恐懼而收縮。她的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嚨裡傳出“咯咯”的、仿佛被扼住脖子的聲響。
林默看到,她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然後變得劇烈,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血色,變得灰敗。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吸力,正作用於她的魂魄!
“救……救我……”她向林默伸出手,眼神裡充滿了哀求,但那哀求迅速被鏡中的絕望和怨毒所覆蓋。
林默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應該救她嗎?怎麼救?像守墓人那樣,用一個奇異的音節?他不會。
而且,救下她之後呢?
守墓人的話在他腦中回響——“她……是你的機會。”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誘惑地低語:隻要看著她被吸進去,你就自由了。這不是你的錯,是她的不幸,是這該死的鏡塚的規則……
女人的身體開始變得半透明,仿佛隨時會化作一縷青煙投入鏡中。她的眼神徹底被鏡中倒影同化,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惡意,死死地盯著林默。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默猛地衝出了石室!
他不是衝向女人,而是衝向了那麵正在吞噬她魂魄的銅鏡!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隻知道,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麵前以如此恐怖的方式消失,然後自己踏著她的“屍體”獲得所謂的“自由”!
那會讓他變成比鏡中怨靈更可怕的東西!
他抬起腳,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踹向那麵銅鏡的邊緣!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銅鏡劇烈地晃動了一下,鏡麵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裡麵扭曲的倒影發出一陣無聲的尖嘯。作用於女人身上的吸力驟然一鬆。
女人“噗通”一聲癱軟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依舊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但眼神裡的惡意褪去,重新被劫後餘生的恐懼占據。
然而,林默的行為,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潑進了一瓢冷水。
“鐺——!!!”
一聲遠比之前石子撞擊響亮千百倍的、震耳欲聾的金屬嗡鳴,以被踹中的銅鏡為中心,猛地爆發開來!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第十聲,第一百聲,第一千聲……!
整個鏡塚回廊,億萬麵銅鏡,在這一刻仿佛被同時喚醒!鏡麵瘋狂震蕩,裡麵所有的倒影——扭曲的人形,怪異的生物,無法名狀的恐怖存在——全都發出了歇斯底裡的、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尖嘯和咆哮!
恐怖的精神風暴如同實質的海嘯,從回廊的每一個方向,向著林默所在的位置,席卷而來!
林默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要被這無數的聲音撐爆,眼前一片血紅,耳鼻中甚至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他站立不穩,單膝跪倒在地,雙手死死地捂住耳朵,但這毫無用處,那聲音是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的。
他看到,離他最近的那些銅鏡表麵,開始浮現出細密的裂紋,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內部瘋狂地衝撞,想要破鏡而出!
癱倒在地的女人發出更加淒厲的尖叫,抱著頭蜷縮成一團。
就連一直如同石雕的守墓人,也猛地從石床上站了起來,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混合著震驚、憤怒,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的表情。
“你……竟敢……”守墓人嘶啞的聲音被淹沒在億萬鏡靈的狂嘯中。
林默抬起頭,看著這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景象,看著那些在鏡中瘋狂衝撞、即將破封而出的恐怖存在,一個明悟如同閃電般劃過他幾乎要崩潰的意識。
打碎鏡子,釋放狂魂……
原來,根本不需要他親手去打碎每一麵。隻要對其中一麵造成足夠的衝擊,引發整個鏡塚的共鳴,就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導致所有鏡子的崩潰!
他無意中,踏上了那條守墓人口中“釋放百萬狂魂”的絕路!
而現在,這條路,已經被他親手開啟了第一步!
回廊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頭頂開始有細小的碎石和灰塵簌簌落下。鏡麵上的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仿佛下一秒,這片禁錮了無數瘋狂魂魄千年的鏡塚,就要徹底崩塌!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守墓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他身上那件古老的灰布袍無風自動,一股陰冷而強大的氣息開始在他周身凝聚。他抬起雙手,口中念誦起晦澀難懂、充滿蠻荒古老意味的音節,試圖穩定震蕩的鏡塚。
綠燈籠的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
林默掙紮著爬起來,拉起那個幾乎嚇傻的女人。他看向守墓人,看向周圍那些瀕臨破碎的銅鏡,看向回廊深處那無儘的黑暗和瘋狂。
是趁著守墓人鎮壓鏡塚、鏡子尚未完全破碎的機會,尋找那渺茫的“生路”?
還是……留下來,麵對這由自己親手引發的、即將失控的末日?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守墓人正在念誦咒文、無暇他顧的背影上,落在了那盞劇烈閃爍的綠燈籠上。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大膽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成形。
也許……他知道第三條路在哪裡了。
林默的視線越過守墓人因全力施為而微微顫抖的佝僂背影,死死鎖定了那盞在劇烈能量波動中明滅不定的綠燈籠。
光芒的來源。
守墓人力量的延伸?還是……鏡塚的某個樞紐?
守墓人此刻全身心都在對抗億萬鏡靈的暴動,那晦澀古老的咒文如同無形的枷鎖,艱難地纏繞在震蕩不休的回廊上,試圖撫平鏡麵的裂紋,壓製內裡即將破封的瘋狂。碎石和灰塵從頭頂落下得更急了,整個空間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是現在!
林默猛地將剛剛拉起的女人往石室方向一推,低吼道:“躲進去!彆看鏡子!”
女人早已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縮回石室角落,雙手抱頭,瑟瑟發抖。
而林默自己,則像一頭撲向獵物的豹子,朝著守墓人——或者說,朝著那盞懸掛在石筍上的綠燈籠——衝了過去!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幾乎是憑著本能和那股被逼到絕境後爆發出的狠勁。守墓人顯然沒料到這個剛剛還在恐懼中掙紮的“繼任者”會突然發難,當他察覺到身後惡風撲來時,已經晚了半步!
林默的目標並非守墓人本身,而是那盞燈籠!他伸手疾抓,指尖觸碰到那冰冷仿佛金屬質感的燈籠提梁!
就在他接觸燈籠的刹那——
“嗡!”
一股冰寒刺骨、帶著強烈排斥意味的能量順著手臂猛地竄入他體內,凍得他幾乎血液凝固。同時,燈籠的綠光驟然熾盛,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放肆!”守墓人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嘶吼,中斷了咒文,乾枯的手掌帶著一股陰風,閃電般抓向林默的脖頸!
咒文一停,回廊中的鏡靈狂嘯瞬間拔高了一個層級!最近的幾麵銅鏡上,裂紋如同蛛網般蔓延,甚至能聽到細微的、“哢嚓”的脆響!
林默根本來不及思考,抓著燈籠提梁的手臂借著前衝的勢頭,狠狠地向下一扯!
“嗤啦——”
懸掛燈籠的石筍竟被他硬生生扯斷一截!燈籠脫鉤,被他牢牢抓在手中!
也就在這一刻,異變陡生!
林默感覺抓著的不是燈籠,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一股更狂暴、更混亂的能量順著接觸點湧入他的身體。眼前不再是搖曳的綠光,而是無數破碎、扭曲的畫麵瘋狂閃爍!
他看到一個穿著古代服飾的女子,對鏡梳妝,銅鏡中倒映出的卻是一張腐爛的臉,她尖叫著將鏡子砸碎……碎片劃破她的手指,鮮血滴落在鏡框上,那麵鏡子無聲地滑入一個黑暗的甬道……
他看到一場慘烈的祭祀,無數人被捆綁著推向一個巨大的、如同漩渦般的鏡麵,他們的魂魄被強行剝離,吸入鏡中,哀嚎震天……主持祭祀的,是一個身形模糊、穿著類似守墓人袍服的身影……
他看到這片回廊在無儘的歲月中建立,一麵麵銅鏡被鑲嵌上來,每一個鏡框都沾染著絕望與血腥……他看到之前的守墓人,不止一個,他們在這裡衰老,變得麻木,最終要麼被鏡靈反噬,要麼……在傳遞職責後,走入回廊深處,消失不見……
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衝擊著林默的意識。這燈籠……不僅是光源,它更像是一個存儲器,記錄著鏡塚的部分曆史和秘密!
與此同時,失去了燈籠的穩定,守墓人身上的氣息明顯紊亂了一瞬,他抓向林默的手也慢了半拍。
林默趁此機會,猛地向側麵一滾,避開了那致命一抓。他半跪在地,劇烈喘息,手中緊緊攥著那盞依舊散發著不祥綠光的燈籠。燈籠的光芒不再穩定,時而熾亮如同鬼火,時而微弱得即將熄滅,映照得他臉上綠油油一片,形同鬼魅。
“把它……還來!”守墓人聲音中的冰冷被一種氣急敗壞的驚怒取代,他那雙灰白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默手中的燈籠,仿佛那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沒有它……鏡塚失衡……我們都得死!”
“那就一起死!”林默嘶聲回應,他舉起燈籠,將其對準守墓人,“告訴我!真正的出路在哪裡?!不是成為你,也不是打碎所有鏡子!一定有彆的路!這燈籠裡的記憶……我看到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是在詐唬,燈籠傳遞的信息破碎而混亂,他並未看到明確的“出路”,但他捕捉到了那些消失的守墓人,捕捉到了這片空間並非絕對封閉的蛛絲馬跡。
守墓人身體一僵,布滿皺紋的臉上肌肉抽搐。回廊的震蕩更加劇烈,已經有細小的鏡片碎片從一些銅鏡上剝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每一片碎片的脫落,都意味著一個禁錮的削弱,一股瘋狂的氣息從中泄露出來,加劇著空間的混亂。
“出路……”守墓人嘶啞地重複著,像是在咀嚼這兩個字,“鏡塚……隻有入口……和歸宿……”
“謊言!”林默強忍著腦海中被信息流衝擊和鏡靈狂嘯帶來的雙重痛苦,一步步向後退,遠離守墓人,也遠離石室,“那些消失的守墓人……他們去了哪裡?這燈籠記錄了一切!告訴我!”
他必須知道。這是他唯一可能抓住的生機。
守墓人沉默了。回廊的崩塌似乎在加速,遠處傳來了接連不斷的、鏡子破碎的爆鳴聲!如同多米諾骨牌被推倒,連鎖反應正在蔓延!
恐怖的、積壓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怨氣、瘋狂和絕望,如同實質的黑色潮水,開始從破碎的鏡子後方湧出,在回廊中彌漫、凝聚。隱約可以看到扭曲的、半透明的手臂從破碎的鏡框中伸出,胡亂地抓撓著空氣。
“啊——!”石室裡傳來女人崩潰的尖叫,她似乎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林默也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那些逸散的精神汙染無孔不入,試圖侵蝕他的理智。
守墓人似乎下定了決心。他不再試圖搶奪燈籠,而是用那雙灰白的眼睛“看”向林默,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在這末日般的景象中顯得格外詭異:
“你想知道……歸宿?”
他抬起乾枯的手指,指向回廊的深處,指向那黑暗仿佛沒有儘頭的遠方。
“在那裡……有一麵鏡子……‘源鏡’。”守墓人的聲音縹緲起來,“所有鏡靈的源頭……也是所有守墓人的……終點。”
“打破它……或者……被它吞噬。”
“這就是……唯一的‘出路’。”
源鏡?
林默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緊緊盯著守墓人,試圖分辨這話語的真假。守墓人的臉在閃爍的綠光和周圍越來越濃的黑暗與混亂中,顯得模糊不清。
“它在哪?”林默厲聲問。
守墓人卻不再回答。他的身體開始變得有些虛幻,仿佛正在與周圍震蕩的空間同化。他深深地“望”了林默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嘲弄,有憐憫,或許還有一絲……解脫?
“拿著燈籠……它會指引你……走向終結……”
話音未落,守墓人的身影如同青煙般,開始消散。不是走向回廊深處,而是就地在林默眼前,化作點點微光,融入了這片瀕臨崩潰的鏡塚之中。
他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
隻留下林默,獨自一人或許還要算上石室裡那個崩潰的女人),手持著不祥的綠燈籠,站在億萬鏡靈即將破封而出的地獄入口。
“轟隆——!”
更遠處,大片大片的銅鏡徹底崩碎!無數扭曲、瘋狂的影子如同掙脫牢籠的惡鬼,尖嘯著衝了出來!它們沒有具體的形態,隻是一團團蠕動的黑暗,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怨念和精神汙染,開始在本就狹窄的回廊中衝撞、肆虐!
綠燈籠的光芒在守墓人消失後,似乎穩定了一些,但光芒所及的範圍卻在縮小,仿佛能量正在衰退。而且,林默清晰地感覺到,燈籠似乎對某個方向,產生了一絲微弱的……牽引力。
指向回廊深處。
指向守墓人所說的……“源鏡”?
沒有時間猶豫了!
林默看了一眼石室方向,裡麵的尖叫聲已經變成了斷續的、意義不明的嗚咽,恐怕凶多吉少。他一咬牙,猛地轉身,遵循著燈籠那微弱的牽引,朝著與鏡靈狂潮湧來方向略微錯開的、回廊更深處的黑暗,發足狂奔!
他一手緊握綠燈籠,將其舉在身前,那搖曳的綠光成了這片瘋狂地獄中唯一的航標。另一隻手護住頭臉,躲避著頭頂不斷落下的碎石和偶爾從破碎鏡框中伸出的、冰冷粘稠的“手臂”。
身後,是億萬狂魂脫困的咆哮,是空間崩塌的轟鳴。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是守墓人所謂的“歸宿”與“終點”。
燈籠的光芒,如同鬼火,引導著赴死者,奔向命運的終局。
林默的眼睛在綠光的映照下,燃燒著絕望與瘋狂交織的火焰。
源鏡……
他倒要看看,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喜歡都市民間恐怖靈異故事集請大家收藏:()都市民間恐怖靈異故事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