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晁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又有些不敢麵對當時的真相。
“祂們是真實存在的嗎？當時又是發生了什麼？”
祝奚容愣了愣，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你真想知道？”
其實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發生的事她也記不太清了，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從前她留下來的畫。
“是，我想知道過往神明的態度，讓我們這次可以多點經驗和神明相處。”
長孫晁點點頭，下意識壓低了聲音，雖然這裡不會有人偷聽，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祝奚容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鎖骨處，思緒在一瞬間被拉扯得很遠很遠。
那一刻，時光仿佛驟然倒流，將她扯回幾十年前的某個瞬間。
神啊……
她還記得祂。
在那次所有記憶都被磨滅之後，她某日坐在同一扇窗前，忽見海棠飄落，往事如電擊般重回心頭。
幸虧她畫下了那些畫，不然，她真的要將祂遺忘了。
否則諾言成灰，往事成煙，她連自己曾遺忘過什麼都無從追憶。
長孫晁屏息凝神，不敢驚擾這一刻的寂靜。
他看著祝奚容的手停留在鎖骨之下，仿佛那裡本該墜著什麼東西。
良久，她蒼老的聲音才再度響起，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你該知道我的年紀，我活了將近百年，隻為等一個不會回來的存在。”
“那一年，我才二十出頭，去寺中上香回去時，遇到了很獨特的祂。”
“幾天後祂醒來說自己失憶了，隻記得名字，我們便一起生活相處，祂還救了我很多次，當時的我隻以為祂是山野間的精靈。”
“沒過幾天，祂就恢複了記憶，一起來的，還有倭軍攻打姬城的消息，曾經的姬城也就是如今的海棠市。”
“那年的海棠不合時宜地盛放，映著天光，紅得驚心。倭軍的隊伍封鎖了每一條出路，天上、江中、陸地，無一幸免。”
她頓了頓，氣息微喘，目光卻清亮得驚人，仿佛穿透歲月，再次看見了當年的景象。
“姬城的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要死在那場圍殺中，可祂出現了。那時我才知道，祂到底是誰。”
“其實我們並沒有相處很久，但祂助我良多，讓我擺脫了原本的命運，祂總是那般冷漠，而我卻將祂的模樣，一筆一筆刻在了畫上。”
“祂殺死了所有倭軍，當時大夏境內的所有倭軍！可為什麼……為什麼天要懲罰祂呢？”
祝奚容的聲音猛地激動起來，如果不是天阻止，她又怎麼會見不到祂？祂又怎會灰飛煙滅？
“天降下雷劫，將祂毀滅，又抹除了我們的記憶，但天還留有私心，嗬。”
“天應該抹除所有祂的存在痕跡，卻獨獨留下了祂特意放置的糧食物資和送我的玉佩。”
長孫晁的呼吸滯在喉間，忍不住低聲問道：“那枚玉佩……”
祝奚容指尖一頓，眼中掠過一絲微弱的光亮。
“那是一枚護身玉佩，它能替我抵擋傷害，也能存放物資，祂說送我防身。”
“祂總是那樣，輕描淡寫地給出足以逆轉生死的東西。”
她的聲音裡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感激，有追憶，更有一種深埋多年，近乎絕望的眷戀。
百年的時光似乎並未衝刷掉那蝕骨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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