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輕輕一笑，反問道：“重建世界？完美人類？不知道你認為的完美人類是什麼樣的？”
拜月傲然道：“自然是摒除私欲、理性至上、沒有紛爭的人。他們不會為蠅頭小利骨肉相殘，不會因狹隘情感蒙蔽雙眼，世間將充滿秩序與和諧。”
“秩序？和諧？”林雲目光投向遙遠的海平麵，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你想過沒有，沒有私欲，也就沒有了進取之心；沒有情感，就沒有了創造力。這樣的世界，像是一潭死水，失去了生命應有的波瀾與活力。這，真的是完美嗎？”
拜月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林雲的話，觸及了他未曾深入思考的層麵。
見拜月不語，林雲話鋒一轉：“況且，上古時期，女媧造人，也是想要創造完美人類的，你再看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
這個世界，萬事萬物都是變化著的，即使你曆經千辛萬苦，創造出了新人類，你又怎麼能保證他們一直是這個樣子，不會變成跟現在一樣？”
林雲看拜月無動於衷，繼續說道：“教主，與其推倒重來，冒險著創造出一個更糟糕、或者毫無生氣的世界，為何不嘗試引導、教育現有的百姓，讓他們自行覺醒，逐步走向更高等的文明形態？”
“引導？教育？”拜月嗤笑一聲，“世人蒙昧已久，積重難返。這個方法耗時太久，且未必成功。”
林雲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教主，你真認為重建世界更簡單？”
拜月嗬嗬一笑，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你要重建世界，需要將現在的人類都毀滅，那就是與全世界為敵！”林雲看著拜月，反問道，“教主，拜月教隻是在南詔國比較強大，若是與全世界為敵，你有勝算嗎？”
“這個......”拜月有點猶豫了。
“教主，其實自私是人的本性，你想讓世界變成你想要的樣子，又何嘗不是一種自私呢？”
拜月點頭道，“有點道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這一點無可厚非，追求物質的人，要求實實在在的好處：金錢、美女、美食、豪宅等等；也有人追求精神享受：情感的滿足，真理的探索，自我價值的實現等等。”
“物質追求是基礎，精神享受是升華。”
“絕大多數的紛爭，還是因為資源不足。試想，如果哪一天，南詔國擁有著無數的資源，百姓需要什麼，朝廷就給他什麼，還會有這麼多的人間慘劇嗎？”
“怎麼可能？若果有百姓需要巫王的王位，難道也能給他嗎？”拜月嗤笑道。
“所以需要對百姓進行教化，開辦學堂，開啟民智的同時，將你認為正確的思想，列為必考的科目，讓他們按照你想要的方向發展，隻要操作妥當，以後定會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現在拜月教的教徒不就被你塑造得很成功嗎？”
“這個容易，可是南詔國國小地寡，怎麼也不可能擁有無數的資源！”
“教主，你都圍著大地轉了一圈了，難道還不知道怎麼解決資源的問題嗎？”
拜月眼中精光一閃，身體微微前傾，顯示出極大的興趣：“怎麼解決？”
林雲見拜月終於被引向了更具體、更具建設性的方向，心中一定，知道他的思路已經開始轉變。
他伸出兩根手指，從容說道：“方法有二。其一，向外求，就是‘開源’；其二，向內求，就是‘創造’。”
“願聞其詳。”拜月的語氣不再是之前那種居高臨下的探討，更像是一個求知的學生。
“所謂開源，”林雲指向茫茫大海，“教主已證實大地是球體，可知這浩瀚海洋之外，尚有廣闊無垠的大陸與島嶼？其上物產、資源，或許遠超你我想象。南詔國小，但世界之大，取之不儘。
以拜月教之能，組織船隊，遠航海外，如果遇到沒有人的荒蕪島嶼，你們可以直接占領，或開采資源，或種植農作物；有人的島嶼，就與異域文明交易，引進新作物或者需要的資源。
所謂’創造‘，則更依賴於對真理的探索和利用。比如，我們可以研究如何讓稻穀一季三熟，如何讓鋼鐵更加堅韌，如何利用水力、風力替代人力，甚至……如何從看似無用的沙石中，提煉出所需的，堪比黃金的材料。這，便是掌握規律，創造資源。”
拜月若有所思：“讓稻穀一季三熟？點石成金？此等事，近乎仙法，凡人如何能做到？”
“不是仙法，而是科學，是格物致知之理！”林雲語氣堅定，
“日月引力可引動潮汐，物質反應可生成火焰，那麼作物生長、物質轉化，亦有其內在規律。隻要我們潛心研究，發現並利用這些規律，凡人亦能行非凡之事。
這，難道不比你那虛無縹緲、且充滿不確定性的‘完美人類’計劃，更腳踏實地，也更有可能真正造福於南詔，乃至天下眾生嗎？”
拜月沉默了，他低頭看著手中茶杯裡氤氳的熱氣，腦海中思緒翻騰。
林雲的話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他一直執著於人性的醜惡，想要從根本上替換掉“有缺陷”的人類，卻從未想過，可以通過改變人類生存的環境、提升人類自身的能力來引導世界走向更好的方向。
後者雖然緩慢，卻似乎更符合“道法自然”的規律，根基也更為穩固。
“探索真理……利用規律……創造資源……”拜月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種發現了新目標的興奮，“若真能如此，世人或許真的能逐漸擺脫蒙昧與私欲的桎梏……”
“人性複雜，改變非一日之功。但若能讓他們看到更好的生活可能，感受到知識帶來的力量與富足，許多紛爭自然會消弭於無形。”
林雲趁熱打鐵，“教主既有改造世界的誌向，何不將這份雄心，用於探索這世間萬物運行的真理？這其中的奧秘，遠比‘愛是否存在’更為深邃和迷人。
屆時，拜月教傳播的將不再是單一的教義，而是能讓土地豐收、讓疾病消退、讓生活便利的真知灼見，這才是真正的‘教化’，也是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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