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突兀地笑了一下：“因為……好玩啊。那丫頭身上，有檀述的氣息。雖然很淡，但……逃不過我的鼻子。”
“檀述？那個掌控著黑淵海域，脾氣比火山還暴躁的鮫人領主？”
“是的，我隻是對此感到好奇罷了。”
“不對！不對勁啊！”長久以來的疑惑和剛才的違和感瞬間擰成了一股強烈的直覺，我猛的看向連亦銘，仿佛要透過那層淺褐色的虹膜直刺他靈魂深處，他的睫毛在我說完這句話時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我怎麼覺得你很奇怪？”
連亦銘嘴角勾起一抹慣常的、帶著點玩味的淺笑，可這次笑意未達眼底，像戴著一張精心雕琢的麵具，抬眼迎上我的視線：“哦？哪裡奇怪？”
我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下去：“你不會是一開始就將千金當做棋子吧？”
“啊？”連亦銘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我的思路卻在連亦銘瞪大了雙眼的反應下越發清晰，所有零碎的線索——連亦銘與檀述早就相識；千金尋找江止的時候，連亦銘沒有一點阻攔；還有剛剛他說的昨天……
“因為你想要找到檀述，而千金要找江止，從昨天的情景來看，檀述就是江止，所以你和千金要找的是同一個人。並且，你很確定你們要找的是同一個人，我說的對不對？”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在連亦銘臉上投下明暗分界，眼瞼低垂，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沉默隻持續了幾秒，他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是，可以這麼理解。”
“那這是你的錯啊！你一直都知道千金找的是誰，卻不說，現在怎麼能讓我去勸說她呢？你如果一開始就和千金說她要找的人是檀述，，也就沒有這些事情了。”
“這……也不能這麼說吧。我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查出來檀述與千金有婚約，但我是真不知道他是用江止這個名字認識的千金，我不過是怎麼都找不到檀述隻好賭一把了。”
“賭一把？！連亦銘，你拿千金的真心當賭注？”
“我沒有！”他急促地反駁，“我如果知道他是用江止的身份認識的千金，我也就不會怎麼做了！”
“什麼意思？”我冷靜了下來，不禁感到疑惑，江止這個身份與檀述有什麼不同？竟讓他說出這種話。
窗外的陽光被一片飄過的雲遮住，室內瞬間暗了幾分。連亦銘臉上的光影界限變得模糊，但他眼中翻湧的情緒卻是一種我看不懂的、深不見底的……
“所以當年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不能說？你在模棱兩可什麼？”是什麼讓連亦銘對江止這個名字如此忌諱？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嗬嗬……連亦銘，你知道我看小說和電視劇最討厭什麼橋段嗎？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故作高深、自以為是的‘等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藏著掖著，除了製造更多誤會，還有什麼用？”
“男女主有誤會不解開長嘴是乾什麼的？再說了咱倆也不是男女主到底有什麼不能說的？”
“……”沉默，長久的沉默。
“行，那你送我回去吧！”
“回去？”連亦銘猛地抬頭，似乎沒料到這個轉折。
“對，我想回去了，就你這支支吾吾什麼都不肯告訴的樣子，一點都不像一個合格的合作者。”我抱臂看著連亦銘，“還有，你可彆忘了是你契約我，當我的係統。係統是為宿主提供信息、達成目標的輔助者，而不是在這裡什麼都不肯告訴宿主，卻還指望宿主解決問題的！”
連亦銘的沉默仿佛凝固了室內的空氣。窗外的雲層徹底遮住了陽光，房間陷入一種沉鬱的昏暗。
良久，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氣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不再看我，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灰蒙的天空：“檀述是神，但不是天生的神隻，在那之前，他是無儘海裡鮫人一族的首領，名為江止。”
“那是他身為鮫人時的真名，那時的他，統領著深海的子民。然而，無儘海並非世外桃源。廣袤的海域下，是日益枯竭的靈脈礦藏，資源的匱乏、與其他海族的爭端、以及……來自陸地上強大王朝的覬覦和壓迫，讓鮫人族如履薄冰。”
“當時陸地上的王朝皇帝，野心勃勃，垂涎鮫人族的秘寶、財富，更想將整個無儘海納入版圖。鮫人族雖驍勇善戰，但在王朝龐大的軍隊和陸地修士的力量麵前，節節敗退。族人的血染紅了近海……那是江止作為首領，最黑暗絕望的時刻。”
“就在瀕臨滅族之際，王朝皇帝提出了一個和談條件。他要求鮫人族獻上最珍貴的‘海魄’——那是維係鮫人族力量的源泉。同時，要求鮫人族首領江止，必須以人形，親自上岸，接受皇帝的‘冊封’，成為王朝名義上的‘海之守護’，實則是被囚禁在京城的人質！”
無儘海的深處，幽藍的海水被染成了暗紅色。
江止懸浮在水中，銀白色的長發如海藻般散開，他望著四周漂浮的族人屍體，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鮮血從指縫間滲出，很快被海水稀釋得無影無蹤。
“王，北麵的防線已經崩潰，人類修士攻破了最後一道屏障。”年邁的鮫人長老遊到他身邊，聲音嘶啞，“我們的戰士……已經不足千人。”
江止閉上眼睛，感受著海水中彌漫的絕望與血腥。作為鮫人一族的首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場戰爭的結果。
無儘海的靈脈正在枯竭，而人類王朝的軍隊卻源源不斷。
“傳令下去，停止抵抗。”江止睜開眼，藍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我接受人類的和談條件。”
“王！”長老震驚地抬頭，“那意味著您要——”
“我知道。”江止打斷他，聲音低沉如深海暗流，“用我的自由，換取族人最後的生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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